赵政廷为姜袅袅举办了一场极尽奢华的葬礼。
地点选在港市最负盛名,寸土寸金的墓园。纯白的玫瑰几乎将整个告别厅淹没,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前来吊唁的名流络绎不绝,黑色豪车在墓园外排成长龙,与其说是哀悼逝者,不如说是一场顶级社交圈必须出席的仪式。
规格之高,花费之巨,足以匹配赵家女主人的身份。
港市的媒体对此大肆渲染。
“商业巨擘挥金如土送别亡妻,情深似海还是另有隐情?”,“赵政廷天价葬礼背后的谜团?” 记者们长枪短炮地守在墓园外。
这铺天盖地的喧嚣,恰恰是姜袅袅从前最热衷追逐的,那些闪耀的名头,浮华的关注,被众人仰望谈论的存在感。
赵政廷对此心知肚明。
他吩咐助理操办葬礼时,只冷淡地丢下一句:“按最高规格来,她喜欢这些。”
但这场为她量身定做的,极尽奢靡风光的告别仪式,男主角本人却始终未曾露面。
葬礼当天,港市上空阴云密布。
赵政廷端坐在他位于摩天大楼顶层的,俯瞰整个港市的巨大办公室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如同微缩模型匍匐脚下,室内一片死寂。他没有开灯,晦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如同雕塑般冷硬的侧影。
助理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低声汇报葬礼的进程和到场的显贵名单。
赵政廷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落在窗外遥远的天际线,当助理提到“仪式即将开始”时,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出去。
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不需要去看。
那场盛大的表演,那精心堆砌的哀荣,那无数探究或虚假的眼泪都与他无关。他支付了金钱,提供了舞台,完成了社会赋予他“丈夫”身份的最后一项义务,仅此而已。
港市的媒体显然不满足于此。
葬礼的奢华与男主人的缺席,形成了极具戏剧性的反差,瞬间点燃了舆论的狂欢。
各种耸动的标题。
“豪门秘辛:葬礼风光只为掩盖不堪内幕?”,“知情人士爆料:赵太太之死疑点重重,赵政廷难脱干系!”一场针对这位年轻商业新贵的腥风血雨,在报纸头条疯狂蔓延。
然而,风暴中心的赵政廷,却对这些喧嚣充耳不闻。
他把自己彻底沉入了工作海洋。
会议一场接一场,文件堆积如山,跨国电话彻夜不休。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用高强度的事务填满每一分每一秒,驱赶着属于私人情绪的间隙。
他不再允许自己去想姜袅袅,不去想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不去想那晚的荒唐,更不去想胸腔里曾经一闪而过的钝痛。
仿佛只要工作足够多,时间足够长,那个女人的一切痕迹,连同她带来的所有混乱和失控感,就能被彻底吞噬。
*
A国东部,汉密尔顿家族的私人庄园。
窗外是连绵不绝的阴雨,雨水狠狠抽打着巨大的落地玻璃,发出沉闷的噼啪声,将室内本就凝滞的空气挤压得更加令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
大厅中央。
就在这片狼藉与肃杀的背景中,姜袅袅被安置在唯一还算完好,一张宽大奢华的丝绒沙发上。
谢妄显然花了心思,她身上穿着剪裁完美的A国传统贵妇裙装,繁复的蕾丝和珍珠点缀。她那头乌黑的长发被卷成了风情万种的大波浪,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衬得她下巴尖削,更添几分脆弱的易碎感。
她双手叠放在膝上,眼神低垂。
而身旁谢妄,静静地站着。修长手指间,正随意地把玩着匕首。
他那张精致的混血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琥珀色的眼瞳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两颗毫无生气的玻璃珠。
他们的对面,是被两名高大保镖死死按跪在地上的伊莱亚斯·汉密尔顿,谢妄名义上的二叔。
这位曾经风光无限,以纯正汉密尔顿血脉为傲的男人,此刻形容狼狈不堪。
衬衫被撕破,沾满泥泞和血迹,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一双因暴怒和恐惧而充血的蓝眼睛,死死瞪着谢妄,里面燃烧着难以置信的屈辱。
“你这个肮脏的,血统不纯的杂种!”伊莱亚斯的声音嘶哑破碎,“你竟敢,竟敢杀我的人?竟敢这样对我!”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保镖更用力地按下去,膝盖撞击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谢妄终于抬起了眼。
那目光平静地落在伊莱亚斯扭曲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得意,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薄唇微启:“可是,父亲最终的选择,是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伊莱亚斯瞬间惨白的脸,补充道,“而不是您。”
“选择?” 伊莱亚斯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引信,猛地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里充满了疯狂和绝望,“那是他老糊涂了,他背叛了家族的血脉,背叛了我们流淌在血液里的荣耀。”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唾沫星子混合着血丝喷溅,“放着好好的,掌控整个东部地下世界的黑手党教父不做,非要学那些可笑的商人去洗白?把汉密尔顿的利爪拔掉,套上项圈去摇尾乞怜?他毁了汉密尔顿,而你,你这个杂种,就是他最愚蠢选择的证明!”
随着伊莱亚斯的咆哮和失控的挣扎,谢妄身后那些沉默伫立的黑衣手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几道微不可察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藏在衣下的枪械被握紧,保险被悄然打开。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锁定了跪在地上的伊莱亚斯。
只要谢妄一个眼神,或者伊莱亚斯再有半点过激动作,这片空间立刻就会变成新的屠宰场。
谢妄微微抬了抬手,让身后的人松弛下来。
伊莱亚斯那双因暴怒和疯狂而充血的蓝眼睛,又猛地看向了姜袅袅身上,他剧烈的挣扎停顿了一瞬,目光死死锁住那张精致却明显带着东方韵味的面孔,仿佛看到了什么最令他憎恶的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