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点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颠簸。“自然选择号”仿佛被扔进了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洗衣机,整个舰体都在剧烈震颤,警报声响彻了每一条走廊。船员们死死地抓住身边一切可以固定的物体,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甩出体外。
不知过了多久,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剧烈震动,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一切,归于寂静。
刺耳的警报声消失了,引擎的轰鸣声也听不见了。窗外那狂暴的能量风暴,变成了一片纯粹到令人心慌的、无边无际的白。
他们来到了第七层。
这里没有任何险恶的环境,没有狰狞的怪物,甚至没有任何物质。只有一个纯白色的、无限延伸的巨大空间,上下左右,皆是虚无,仿佛一张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画布。
空间的正中央,静静地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王座。
那王座由某种未知的暗金色金属铸造而成,表面布满了如同电路板般复杂、却又带着神圣美感的繁复纹路。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便已存在,散发着一股超越时间、掌管一切的威严。
这,就是“寂静王座”。
王座之上,坐着一个身影。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人类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朴素得有些寒酸的灰色制服,款式像是上个世纪的工厂管理员。他的头发有些乱,眼神疲惫而淡漠,脸上带着一丝长年加班导致的麻木,仿佛一个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亿万年,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的系统管理员。
看到“自然选择号”这艘庞然大物突兀地闯入自己的“办公室”,他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那眼神,就像看着一只不小心飞进屋里的苍蝇,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林默深吸一口气,从舰长席上站起,带领着核心团队,走出了舰桥,悬浮在王座之前,与那个身影对峙。
“你是谁?”林默的声音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没有名字。”那个身影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我是这个‘孵化器’的看守。你们可以叫我‘管理员’。我知道你们的目的,蓝悦……那个不安分的‘观察者’,总是喜欢多管闲事。”
他证实了蓝悦的说法,然后,用他那毫无起伏的语调,补充了更加残酷的细节。
“关闭‘地狱厨房’,很简单。只需要一个权限和力量都足够的‘容器’,坐上这个王座,成为新的‘管理员’,以自身为‘钥匙’,就能启动关闭程序。”
他的话让众人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但紧接着,他便将这丝希望彻底碾碎。
“但是,”管理员补充道,“一旦坐上王座,你的灵魂将与‘地狱厨房’这个庞大的系统彻底绑定。即使关闭程序启动,你也无法离开,而是会和这个空间一起,被即将到来的‘清洗者’彻底格式化。这是一张单程票,一个必然的牺牲。”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管理员仿佛没看到他们难看的脸色,伸手指了指王座宽大的扶手上,那一排暗淡无光的凹槽。
“而且,启动关闭程序,还需要集齐七把‘钥匙’——也就是第一到第七层核心法则的‘凭证’,将它们全部插入这些凹槽,才能获得最终的系统权限。你们现在……”他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还远远不够。”
林默立刻意识到,他们手中,缺少了第一层克洛诺斯(时噬者之父)的“弱肉强食”、第三层伪神张伟的“忏悔与救赎”,以及刚刚彻底崩塌混乱的第六层剧场主的“戏剧与谎言”,还有这第七层本身的核心法则。
“第六层的法则,随着那个蠢货的自爆,已经彻底逸散,其能量被用来撕开屏障,所以无法再被收集了。”管理员平淡地宣判了死刑,“至于第七层的法则……它的法则,就是‘管理’本身。而我,就是法则的化身。想要获得它,就必须……取代我。”
他缓缓地,从那坐了亿万年的王座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发出一连串“咔吧咔吧”的脆响。他那双死水般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情绪。
那不是愤怒,不是威严,而是一种混合着期待、解脱,以及无尽疲惫的复杂情绪。
“我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根据‘观众’最初设定的底层规则,任何成功抵达此地的‘容器’,都有资格向我发起挑战。赢了我,你就能获得成为新‘管理员’的资格,以及第七层的法则凭证。”
他伸出手,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却仿佛握着整个世界的权柄。
整个纯白空间,开始在他的意志下剧烈地扭曲、变形!
时噬者那令人绝望的黄沙风暴,血肉熔炉那蠕动着、不断进化的狰狞怪物,失落档案馆那无穷无尽、冻结灵魂的书架,忏悔教堂那蛊惑人心的虚伪圣光,剧场主那华丽而致命的舞台……前六层所有恐怖而经典的景象,如同被召集的军队,在他身后一一重现、交织、融合!
管理员的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轰然回荡,带着一种即将解脱的快意。
“让我看看,这一代的‘容器’,有没有资格……”
“让我……下班。”
一场汇集了前六层所有法则之力的终极试炼,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