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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忘川镇时,阿木塞给阿秀一根用红绳编的糖葫芦,说是梦里娘买的那种。阿秀把糖葫芦挂在镜心旁,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折射出暖光,倒像是给冰冷的灵力添了点人气。

“回音谷在三座山的夹缝里,”毛小方展开新绘的地图,指尖划过谷口的标记,“据说那里的风会偷话,人站在谷里说话,声音会被风卷走,再从四面八方扔回来,扔得多了,人就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最后连名字都忘了。”

小海正用银蛇剑削着木枝,闻言吹了声口哨:“还有这等怪事?那我喊句‘小海最帅’,岂不是能听一整天?”话音刚落,手腕上的黑色印记突然发烫,木枝“啪”地断成两截。

达初的金狐尾轻轻扫过他的手腕,狐火灼得印记泛出白烟:“别大意。煞气到了这里,恐怕和‘窃魂风’结合了——那风不光偷话,还偷人的‘自我’,被偷得多了,就会变成只会重复别人话的傀儡。”

马车行至谷口时,果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响。不是风声,是无数人说话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忽远忽近,仔细听却全是碎片:“……吃饭了……”“……该喂猪了……”“……娃哭了……”像是把整个村子的日常对话搅碎了,再胡乱撒进风里。

谷口的石碑歪歪斜斜插在土里,上面刻着“回音谷”三个字,每个字的笔画里都嵌着细小的耳骨,风一吹,耳骨碰撞着发出“叮铃”的脆响,竟和那些碎话的调子重合。

“这些耳骨……是被窃魂风夺走‘自我’的人留下的。”阿秀的镜心映出石碑深处的影像:无数个透明的人影围着石碑打转,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自己的声音,只能重复着风里的碎话,“他们的魂魄被锁在耳骨里,成了窃魂风的‘扩音器’。”

刚进谷,风突然变大,卷着碎花扑面而来。小海没防备,张嘴想骂,声音刚出口就被风卷走,下一秒,四面八方都响起他的声音:“娘的这风!娘的这风!娘的这风!”

“别说话!”达初迅速用布巾捂住他的嘴,金狐尾在四人周围织成屏障,“被风卷走的话会变成‘语咒’,听多了就会被同化!”

果然,小海挣扎着扯下布巾时,眼神已经有些发直,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娘的这风……娘的这风……”毛小方赶紧往他嘴里塞了颗镇魂丹,他才打了个激灵,恢复清明,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谷里的村子静得诡异。房屋门窗都敞开着,院子里晾着的衣裳还在飘动,石磨上甚至还留着没磨完的豆子,只是看不见半个人影。风里的碎话越来越清晰,仔细分辨,竟全是村民的声音:“……柱子,去挑水……”“……兰花,烧火做饭……”“……狗蛋,别爬树……”

阿秀的镜心突然指向村东头的祠堂,那里的碎花最密集,甚至能听见孩童的笑声。四人放轻脚步靠近,只见祠堂的门槛上坐着个穿蓝布衫的老汉,正对着空气说话:“……当家的,该收谷子了……”空气里立刻传来个妇人的声音:“……知道了,你去看看晒谷场……”

老汉听见声音,立刻笑着应道:“……好,我这就去……”起身就往门外走,脚步却虚浮得很,像被人牵着线的木偶。

“他在跟‘风里的声音’对话。”达初的金狐尾轻轻搭在老汉肩上,狐火顺着他的脖颈往上爬,在他眉心处烧出个细小的黑点儿,“窃魂风已经偷走了他的‘自我’,现在靠重复别人的话活着。”

风突然变急,祠堂里的香案“哗啦”一声翻倒,供桌下露出个黑窟窿,窟窿里涌出股灰黑色的风,风里裹着无数细小的声纹,像一条条透明的线,缠向四人的喉咙!

“是窃魂风的源头!”毛小方的桃木剑劈出符光,将声纹线劈断,“它藏在祠堂地脉里,靠吸食村民的‘语魂’壮大!”

黑窟窿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风里的碎话突然变调,全变成了阿秀四人的声音:“……达初,小心!……”“……小海,砍左边!……”“……道长,用符阵!……”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连语气里的焦急都分毫不差。

小海的银蛇剑差点劈到达初身上——他听见“阿秀”喊他砍左边,可左边明明是达初。达初的金狐尾及时缠住他的剑,低吼道:“别信!是风在骗你!”

阿秀的火焰剑突然插进黑窟窿,金红光芒顺着风往上窜,风里的假声瞬间变调,发出刺耳的尖叫。祠堂的地面剧烈震动,无数条声纹线从地下钻出,在半空织成一张巨网,将四人困在中央,网眼里全是村民的脸,正无声地重复着风里的话。

“它在逼我们说话!”阿秀用灵力封住自己的喉咙,镜心在掌心飞速旋转,映出地脉深处的景象:黑窟窿连接着一条地下河,河水泛着灰黑色,河面上漂浮着无数个“声音茧”,每个茧里都裹着个模糊的人影,正是被偷走“自我”的村民,“毁掉地下河的‘声核’!”

达初会意,金狐尾突然暴涨,化作一道蓝光刺向黑窟窿深处,同时用灵力传音给阿秀:“我去破声核,你们挡住声纹网!”蓝光没入黑窟窿,地下河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河水剧烈翻涌,声纹线的力量明显减弱。

风里的假声变得慌乱,甚至开始自相矛盾:“……砍右边!……不,砍左边!……快放火!……别放火!……”小海趁机挥剑砍断声纹网,毛小方的符阵立刻补上,将残余的声纹线困在里面。

阿秀的火焰剑顺着黑窟窿往下探,金红光芒照亮了地下河——河中央的声核已经裂开,一颗拳头大的晶石正在闪烁,晶石里裹着无数条声纹线,正是窃魂风的核心。达初的金狐尾缠在晶石上,狐火正一点点灼烧着它的外壳。

“再加把劲!”阿秀将灵力注入火焰剑,金红光芒与蓝光交织,晶石的外壳“咔嚓”一声碎裂,里面的声纹线纷纷涌出,化作村民们的声音,清晰而真实:“……柱子,娘给你煮了鸡蛋……”“……狗蛋,这是你爹给你做的木剑……”

声音里的“自我”正在苏醒。祠堂里的老汉突然停下脚步,茫然地挠了挠头:“……我……我叫王老实……我不是当家的……”风里的碎话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村民们的惊呼和疑惑:“……我刚才在干啥?……”“……我怎么会在这儿?……”

地下河的河水渐渐变得清澈,声纹线化作光点,顺着地脉流回村民体内。达初从黑窟窿里跳出来,金狐尾上沾着些晶石碎屑:“声核碎了,窃魂风散了。”

小海摸着下巴,突然笑了:“那我刚才喊的‘小海最帅’,是不是也算留名了?”

阿秀捡起地上一块耳骨,耳骨在阳光下化作粉末,随风飘散。她望着谷外的方向,镜心旁的糖葫芦糖衣微微融化,露出里面鲜红的果子。

“下一站,”毛小方收起地图,指了指更北的山脉,“‘冻魂崖’,据说那里的雪能冻住人的记忆,进去的人,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

达初的金狐尾轻轻碰了碰阿秀的火焰剑,灵力传来温暖的触感。阿秀握紧剑,指尖划过镜心——无论风多狂,雪多冷,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找不回的“自我”,没有破不了的邪祟。

风里最后残留的,是小海没心没肺的笑声,和达初低低的回应,像两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河,漾开一圈圈暖光。

离开回音谷时,王老实攥着阿秀塞给他的镇魂丹,站在祠堂门口反复念叨:“我叫王老实,家在村西头,有个闺女叫丫蛋……”他要把这些话刻进心里,生怕再被什么东西偷了去。阿秀看着他佝偻的背影,镜心轻轻颤动,那串糖葫芦的糖衣彻底化了,红果在阳光下亮得像颗小太阳。

马车往冻魂崖赶时,天开始飘雪。起初是细碎的雪沫子,沾在车帘上就化了,后来雪片越来越大,簌簌地打在篷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无数只小手在轻拍。

“这雪不对劲。”达初撩开车帘一角,指尖刚碰到飘进来的雪片,突然缩回手,指尖竟结了层薄冰,“带着阴气,沾不得皮肤。”他从行囊里翻出几副厚手套,分给众人,“冻魂崖的雪能冻住记忆,要是直接沾到肉上,怕是要把前尘往事全冻成冰疙瘩。”

小海刚戴上手套,就听见车外传来奇怪的歌声,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唱着当地的童谣:“雪花飘,飘到梢,忘了娘,忘了家……”歌声忽远忽近,雪片随着歌声旋转,在车窗外织成个白花花的旋涡。

“别听!”毛小方赶紧用符纸封住车窗缝隙,“是‘忆雪’在勾魂!这雪是活的,听多了它的歌,真会把自己是谁都忘了!”他往缝隙里塞了把艾草,烟气顺着缝隙往外冒,歌声果然弱了些,变成断断续续的哼鸣。

马车突然晃了晃,像是碾到了什么东西。小海掀开车帘一看,雪地里躺着个穿红棉袄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蜷缩在雪地里,睫毛上全是冰碴,嘴里喃喃着:“……我是谁啊……我要去哪儿……”她伸手想抓小海的脚踝,指尖刚碰到靴底,就被冻得缩了回去,指尖上结着层白霜。

“是被冻魂雪缠上了。”达初跳下车,金狐尾在姑娘周围绕了圈,蓝光裹着她往马车这边拖,“她的记忆被冻住了,得赶紧用灵力焐开。”他把姑娘塞进车厢,让阿秀用火焰剑的余温烤着她的手,自己则用狐火围着她绕圈,像在织个暖融融的茧。

姑娘的睫毛颤了颤,突然睁大眼睛,眼神却空荡荡的:“……火……好暖和……我是不是在灶房?娘在蒸馒头吗?”她的记忆停在了被冻住的前一刻,像张卡住的画,只重复着灶房的片段。

毛小方摸出张黄符,往姑娘额头一贴,符纸“滋啦”一声冒出白烟:“她这是冻得太深,得去崖底的‘回魂泉’泡一泡。传说那泉水是活的,能化开冻住的记忆。”

马车往崖底赶时,雪下得更猛了,连马蹄都陷进雪地里,拔出来时挂着冰碴。车窗外的歌声又响了,这次更清晰,像是就贴在篷布外:“……红棉袄,白棉裤,忘了自己住哪户……”

小海握紧银蛇剑,剑身在车厢里映出冷光:“再吵就把你劈成雪渣!”他这话刚出口,就见车帘上结了层冰,冰里嵌着无数张小脸,都在跟着歌声动嘴唇,看得人头皮发麻。

达初的金狐尾突然窜出车外,蓝光在雪地里炸开,只听“嗷”的一声尖叫,车帘上的冰脸瞬间融化,歌声也断了。他收回尾巴时,尾尖沾着片带血的雪花,那雪花落地就化,在雪地里洇出个暗红色的小坑。

“忆雪的精魄被打伤了,暂时不敢来了。”达初擦了擦尾尖,“但崖底的‘冻魂石’才是根,不毁了它,这雪永远下不完。”

马车终于碾过最后一道雪坡,崖底的回魂泉就在眼前——那泉眼冒着热气,泉水是淡粉色的,像掺了桃花蜜,周围的雪靠近三尺就化,露出青黑色的岩石。泉边堆着不少行囊,想来是之前来寻泉的人留下的,只是人不知去了哪里。

把红棉袄姑娘放进泉水里时,她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眼睛里有了点神采:“……我记起来了!我叫春桃,是来寻我哥的,他上冻魂崖采药,再也没回去……”她在水里扑腾着,想往外爬,“我要去找他!他肯定还在!”

阿秀赶紧拉住她:“你现在出去,记忆又会被冻住的!等我们毁了冻魂石再说!”她看向泉眼深处,那里的水色更浓,隐约能看见块青灰色的石头,石上结着万年不化的坚冰——正是冻魂石。

达初的金狐尾探进泉眼,蓝光在水底搅动,冻魂石周围的坚冰开始咔嚓作响,裂开细纹。春桃在水里看着,突然喊道:“我哥说过,冻魂石上有朵‘记魂花’,摘了它,石头就没用了!”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冻魂石顶端果然有朵银色的小花,花瓣上凝着冰,在泉水中轻轻摇晃。阿秀的火焰剑刚要刺过去,那花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冰针射向众人!

“小心!”达初的狐火织成面光盾,冰针撞在盾上全碎了,化作水汽。他趁机让狐尾卷住记魂花的花茎,猛地一拽,那花连根拔起,离开石头的瞬间就变成了团银火,在他掌心烧得噼啪响。

随着银火熄灭,周围的雪突然“哗啦啦”地往下落,不是飘,是像被人泼下来似的,砸在地上就化,露出了崖底的泥土。冻魂石上的坚冰也开始融化,顺着石缝流进回魂泉,泉水的粉色更浓了。

春桃在泉里哭了起来,不是伤心,是激动:“……我哥说记魂花能指引方向!他肯定是找到了花,却被别的东西缠上了!”她指着泉边一个半埋在土里的药篓,“那是我哥的!他肯定还活着!”

毛小方捡起药篓,发现篓底刻着个“林”字:“这药篓是用上好的竹篾编的,能经住冻魂雪的侵蚀,你哥多半是有本事的,说不定在哪处山洞躲着。”

阿秀望着崖顶渐渐放晴的天,镜心旁的糖葫芦不知何时少了颗,大概是刚才忙乱时掉了。她摸了摸剩下的红果,突然笑了——不管前路有多少冰雪,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总能把被冻住的记忆、迷路的人,一个个找回来。

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回魂泉上,泉水泛着金红色的光。春桃在泉里喊着要去找哥,声音清亮,再没了之前的迷茫。

达初甩了甩尾巴上的水珠,看向北方:“下一站,‘迷踪林’。听说那里的树会搬家,进去的人走一辈子,也走不出同一片林子。”

小海扛着银蛇剑,往泉里扔了块石头,溅起的水花落在阳光下,映出道小小的彩虹:“走就走!再邪门的地方,能有咱们这伙人邪门?”

笑声落在泉水上,荡开一圈圈涟漪,把冻魂崖最后的寒气,全冲散了。

迷踪林的树果然会动。刚踏入林子时,眼前还是寻常的松柏,转身的工夫,身后的路径已被茂密的榕树挡住,气根垂下来像无数只手,正慢悠悠地织着绿网。

“小心脚下。”达初拽了小海一把,他刚要踩上块看似平整的石头,那石头突然翻了个面,露出底下尖刺般的根须,“这里的草木都长着眼睛,专挑落脚的地方使坏。”

阿秀的火焰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光照亮周围的树干,那些树皮上竟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无数双闭着的眼睛,此刻正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这些纹路……是地图?”她凑近看,纹路突然动了,在树皮上游走,拼出个歪歪扭扭的“禁”字。

“是警告。”毛小方摸出罗盘,指针在盘里疯狂打转,最后“咔”地指向左前方,“罗盘也认不出方向,只能跟着这股邪气走——它在引我们往林子深处去。”

春桃紧紧攥着哥哥的药篓,篓底的“林”字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暗:“我哥肯定来过这儿,他采药的刀鞘上刻着一样的纹路。”她指着棵老槐树,树疤处的纹路和药篓侧面的刻痕几乎重合,只是树疤上多了道新的划痕,像个箭头,指向更密的树荫里。

往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周围的树突然停下不动了,枝叶齐齐往两侧分开,露出片圆形的空地。空地上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轮回阵”三个字,碑座周围埋着七口棺材,棺盖半开,里面铺着新鲜的苔藓,像刚有人躺过。

“这阵邪乎得很。”达初的金狐尾在半空扫出蓝光,照亮石碑背面的小字,“进阵的人会反复回到同一个地方,除非找到七口棺材的主人,让他们自愿出来,否则一辈子都得在这片空地打转。”

话音刚落,最左边的棺材突然“吱呀”一声弹开棺盖,里面坐起个穿青布衫的老头,头发胡子全白了,却睁着双孩童般的眼睛:“你们看见我家小花了吗?它昨天叼着骨头跑出去,就没回来……”

春桃突然攥紧药篓:“小花?是不是只黑鼻子的土狗?我哥说他在林外捡过只受伤的土狗,取名叫小花!”

老头的眼睛瞬间亮了:“对对!就是黑鼻子!它现在在哪?”

“我哥带着它呢!他说等找到治腿的药,就带小花回家!”春桃的声音发颤,“您是……”

“我是李木匠。”老头掀开苔藓跳出来,棺材突然化作团青烟,“三年前追小花进了这林子,一直困在阵里,总看见小花在前面跑,追过去又变成别的东西……”他往石碑旁的空地一指,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刻了一半的木梳,梳齿间缠着根狗毛,“这是我给小花刻的,它总爱啃木头。”

第一口棺材消失时,其余六口棺材同时震动起来,棺盖纷纷抬起,露出里面的人影——有穿嫁衣的姑娘,攥着褪色的红头绳;有戴斗笠的货郎,挑着空扁担;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怀里抱着只布老虎……

“是轮回阵在逼他们认亲。”毛小方摸着石碑上的纹路,“每口棺材都锁着段执念,得帮他们找到牵挂的人,阵才能破。”

穿嫁衣的姑娘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又轻又涩:“我等的人,说会骑着白马来接我……他是不是忘了?”

阿秀突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翻出块玉佩,是之前在骨镇捡的,上面刻着匹小马。“这是在镇外的老槐树下捡的,玉佩背面刻着个‘文’字,你认识吗?”

姑娘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接过玉佩贴在胸口:“是他的!他说等赚够钱就买匹白马……”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棺材也跟着化作青烟,“告诉他,我不等了,我去前头路口等他,省得他找不着……”

随着棺材一口口消失,石碑上的“轮回阵”三个字渐渐淡去,周围的树木开始往后退,露出条蜿蜒的小路。达初的金狐尾扫过最后一口棺材,里面的小姑娘突然把布老虎塞给春桃:“这个给你哥,他上次帮我捡布老虎时,说他妹妹也喜欢这个。”

春桃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攥着布老虎和药篓,跟着众人往小路走。林子里的树还在悄悄移动,但这次它们不再挡路,枝叶在头顶搭成绿棚,漏下细碎的阳光,照得前路亮堂堂的。

“前面该到迷雾渡了。”达初望着路的尽头,那里飘着层粉白色的雾,“听说渡上的船不用桨,靠人的回忆当船票,要是回忆太浅,船就会沉进水里。”

小海突然拍了下手:“那正好!我昨天刚跟春桃学了段她哥编的童谣,说不定能当船票——‘迷踪林,绕啊绕,绕到渡头见船摇……’”

歌声顺着小路飘出去,粉白色的雾里果然传来摇橹声,像有人在回应这不成调的哼唱。春桃望着雾里渐渐清晰的船影,突然笑了,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她知道,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哥哥了。

迷雾渡的雾是活的。粉白雾气像无数根软绵的手指,轻轻搔着人的皮肤,带着股甜腻的脂粉香,闻多了头晕目眩。水面上漂着艘乌木船,船身斑驳,挂着褪色的红绸,船头站着个撑篙的老妇,脸藏在斗笠的阴影里,只露出双青灰色的手,指甲长而卷曲,像鸟爪。

“上船的,交船票。”老妇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篙子往水面一点,船身猛地晃了晃,荡开的涟漪里浮出无数张模糊的脸,全是闭着眼睛的,嘴角却咧着诡异的笑。

“回忆当船票,是吧?”小海往船边凑,刚想开口唱童谣,就被达初拽了回来。金狐尾扫过水面,那些小脸突然睁开眼,瞳孔是黑洞洞的,直勾勾盯着小海的喉咙,吓得他往后踉跄了两步。

“不能说出口。”达初的声音压得极低,狐火在指尖跳动,映出船板上的刻痕——那些刻痕是无数细小的牙印,“这雾会偷话,你说的回忆会被它嚼碎,变成钓饵。得在心里想,想最真的那段,让它自己飘进船里。”

春桃握紧了布老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篓上的“林”字。她在想哥哥背着她爬山路的样子,他的后背很宽,汗味混着草药香,她说“哥,我长大给你娶个会做饭的嫂子”,他笑着骂“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手里却把给她编的草戒指戴得更紧了。

念头刚落,布老虎突然飘了起来,化作道暖黄的光,轻轻落在船板上。老妇的篙子动了动,船身往岸边靠了靠:“够真,上来吧。”

阿秀闭着眼,脑海里闪过火焰剑第一次灼伤手掌的画面——那时她才十岁,握着剑在院子里乱挥,达初的金狐尾突然缠上来,蓝光裹着灼痛散开,他说“傻丫头,灵力得顺着剑走”,尾巴尖扫过她的掌心,带着点痒。那点痒比灼痛更清晰,像刻在骨头上的纹路。

一道金红交织的光从她胸口飘出,落在布老虎的光旁边。老妇的喉间发出“咕”的一声,像是在吞咽,又往岸边送了送船。

轮到达初时,他盯着水面的脸看了片刻,忽然想起第一次化出狐尾的夜晚。那时他才刚成年,躲在山洞里发抖,尾巴上的毛掉了一地,是只瘸腿的老狐狸找到他,用尾巴圈住他说“怕啥,咱们狐狸的尾巴,藏不住就不藏,亮出来才威风”。老狐狸后来被猎人打死了,尾巴被挂在村口的树上,他偷着取回来时,毛都硬了,却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

蓝光从他眉心飘出,比阿秀的光更亮,像团小太阳,落在船中央时,那些水面的笑脸突然瑟缩了一下,闭上了眼。老妇的手明显抖了抖,斗笠下的阴影动了动:“……好重的念想。”

毛小方搓着手,脸涨得通红。他最真的回忆总带着股铜臭味——小时候跟着爹走江湖,在庙会摆摊算命,爹总把赚来的铜钱往他兜里塞,说“攒着,以后给你娶媳妇”。有次遇到城管,爹抱着算命幡跑,让他揣着钱先躲,他蹲在草堆里数铜钱,听见爹被打的闷哼声,铜钱上的体温烫得他手心发疼。

一串铜钱虚影“叮当”落在船上,老妇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被铜钱硌到了。

最后是小海,他急得抓耳挠腮,脑子里全是打架和烤肉,突然想起昨天春桃说的——她哥总把烤好的红薯掰一半给小花,自己啃带皮的硬边。“我……我想不起来别的,就觉得……”他挠着头笑了,“觉得有人愿意把红薯给你吃,比啥都强。”

一道暖橙的光飘上船,轻飘飘的,却让那些闭目的笑脸又睁开了眼,只是这次没了恶意,反而带着点羡慕。

“够了。”老妇篙子一撑,船离岸的瞬间,雾突然变浓,粉白色里渗进了血丝,水面的笑脸全坐了起来,手扒着船帮往上爬,指甲刮得船板“咯吱”响。

“别回头!”达初的金狐尾缠上众人的腰,将他们拽到船尾,“这些是没交够船票的,被雾困在水里,见人就想拖下去当替身!”

阿秀的火焰剑劈出火光,烧得那些手滋滋冒烟,却烧不尽,断了的手指掉进水里,立刻长出新的,反而越来越多。穿嫁衣的姑娘留下的红头绳不知何时缠上了船桨,被雾浸得发黑,突然勒紧,差点把桨拽进水里。

“往船底看!”春桃突然喊道,她刚才弯腰捡布老虎时,发现船底刻着行字——“雾喜甜,忌血”。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船板上,那些爬船的手果然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水里,雾里的血丝也淡了些。

老妇突然转过身,斗笠掉在地上,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却是两个黑洞,里面淌着黑血。“你们的回忆太烫……”她的嘴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得用更凉的东西中和……”

船板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水——不是普通的水,是墨黑色的,里面浮着无数只手,正托着船底,此刻突然松开,船身猛地往下沉!

“想起来了!”毛小方突然拽出张黄符,往船底的裂缝一贴,符纸燃起绿火,裂缝里冒出白烟,“我爹说过,渡水遇邪,用生前最念的人的头发烧灰,能镇三刻钟!”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撮灰白的头发,是他爹走那年留下的,他一直带在身上。

头发点燃的瞬间,老妇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像融化的蜡,一点点淌进水里。那些托着船的手也缩了回去,船身渐渐平稳,雾里的血丝彻底褪去,变回粉白色,只是甜香里多了点焦味。

船靠岸时,众人回头看,乌木船正在雾里融化,老妇最后化作团黑泥,被水面的小脸分食干净。春桃的指尖还在滴血,血珠落在地上,长出朵小红花,顺着小路往前飘。

“是哥哥的方向!”春桃追了上去,布老虎在她怀里轻轻颤动,像是在应和。达初的金狐尾扫过船板上残留的血迹,眉头紧锁——那血迹里混着丝极淡的阴气,和轮回阵里某口棺材的气息一模一样。

迷雾渡的雾在身后合拢,像从未存在过,只有船板的焦味还留在衣料上,提醒他们刚才的惊险不是幻觉。小路尽头的树影里,似乎站着个穿青布衫的身影,手里牵着只黑鼻子的土狗,正望着他们的方向。

春桃的脚步突然顿住,布老虎从怀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咚”的轻响——那身影的腿不自然地弯曲着,裤脚渗着暗红的血,和药篓里某株草药的汁液颜色一模一样。

青布衫身影听见响动,缓缓转过身。夕阳的金光恰好落在他身上,将那条不自然弯曲的腿照得清晰——裤脚的暗红果然是血,顺着脚踝滴在地上,在泥土里晕开小小的红圈,与春桃指尖滴落的血珠长出的小红花遥遥相对。

“哥……”春桃的声音发颤,布老虎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那人脚边。她怀里的药篓“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草药撒了一地,其中就有株带着暗红汁液的“血藤”,正是专治骨裂的药。

那人咧嘴笑了笑,露出和春桃相似的虎牙,只是脸色白得像纸。“傻丫头,哭啥。”他想弯腰捡布老虎,动作却牵扯到伤腿,疼得闷哼一声,扶住了身边的树干。那只黑鼻子土狗趁机叼起布老虎,摇着尾巴跑到春桃面前,把玩具往她手里塞。

“你怎么在这?”达初的金狐尾警惕地扫过四周,狐火在指尖跳动。这人身上的阴气虽淡,却和迷雾渡老妇同源,只是更“鲜活”——像是刚离体不久的生魂。

“来找你妹子。”青布衫男子揉了揉春桃的头发,目光落在她滴血的指尖,眉头一皱,“怎么流血了?跟人打架了?”

春桃突然扑进他怀里,眼泪把他的衣襟打湿了一片:“你不是说去山里采药,三天就回吗?这都半个月了!我以为……我以为你跟爹一样……”

“呸呸呸,说啥不吉利的。”男子拍着她的背,声音放软,“遇着点事,被雾困住了,不是回来了吗。”他看向达初等人,眼神里带着感激,“多谢各位照顾我妹子。”

毛小方把燃尽的头发灰收进布包,挠着头嘿嘿笑:“都是应该的!你妹子可厉害了,刚才用血救了我们呢!”

阿秀的火焰剑还泛着余温,她看着这对兄妹,突然想起达初尾巴扫过她掌心的痒。原来最真的回忆,从来不是多轰轰烈烈,而是有人会把烤红薯掰给你,有人会记着你随口说的“三天就回”。

雾彻底散了,露出后面的村落。青布衫男子的身影在夕阳下渐渐凝实,不再像刚出现时那样虚浮。他牵着春桃的手往村子走,土狗跟在旁边,时不时叼起地上的草药还给春桃。

达初望着他们的背影,金狐尾轻轻晃了晃:“生魂滞留,多半是执念太深。他放心不下春桃,才被迷雾渡的雾勾住了。”

“那他……”阿秀想问什么,却被达初打断。

“放心,”他的狐火映着晚霞,带着点暖意,“春桃的血和毛小方他爹的头发灰,都是‘活气’,能把他从雾里拽出来。过几日,等他执念散了,自然会恢复如常。”

小海扛着银蛇剑,突然拍了下手:“那我们接下来去哪?总不能一直跟着人家兄妹吧?”

毛小方掏出罗盘,指针这次稳稳指向西方:“我爹的笔记里提过,西边有座‘无回城’,里面的人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就是进去的没一个出来的……”

“去看看。”达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金狐尾朝着西方甩了甩,“正好,我倒要看看,什么地方能称得上‘无回’。”

阿秀的火焰剑在夕阳下闪着光,她回头望了眼村落的方向,春桃正踮脚给她哥包扎伤口,布老虎被土狗叼在嘴里,甩来甩去。她转过身,跟上达初的脚步,心里那点关于“灼痛”和“痒”的回忆,突然变得更清晰了些。

迷雾渡的雾彻底消失了,连最后一点甜香都没留下。只有船板的焦味还沾在衣角,像个印章,盖在这段带着血与暖的经历上。前路的“无回城”听起来凶险,但身边的人脚步声整齐,金狐尾扫过草叶的沙沙声、火焰剑的嗡鸣、毛小方摆弄黄符的窸窣声,还有小海时不时的咋呼,凑在一起,倒像是首踏实的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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