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哈利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仿佛溺水者挣扎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额头上全是冰冷的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还残留着被落石洞穿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
眼前不再是毁灭的烈焰和坠落的星辰，重新映入眼帘的，是这片数以万计飞舞在空中的奇异光点，还有那位手持水晶权杖、银白眼眸正悲悯地注视着他的精灵长老。
记忆的碎片如同炽热的烙铁，在他脑海中反复灼烧、烙印：那遮天蔽日的龙翼，那滴冰冷刺骨的月光之泪……卡利安·多拉贡……那是他的名字！他的曾经！他曾是那山峦的守护者，那……那挡在安纳瑞安面前的龙！
他猛地扭头，目光急切地寻找着德拉科。
不像他直接倒在地上，德拉科依然稳坐在蒲团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死死地撑住地面，指节用力到泛白，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
他低垂着头，铂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但哈利能看到他单薄的肩膀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一种无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悲伤，如同实质的寒流，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几缕柔和的、如同实质般的月光光束，穿透了森林穹顶上那些发光植物交织的光网，探进这坐落在树顶的小屋，恰好落在了德拉科撑在地上的那只手上。
奇迹发生了。
在哈利震惊的注视下，德拉科那只原本属于人类的、指节分明的手，在纯净月华的沐浴中，开始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皮肤下透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近乎透明的光泽，仿佛内部有月光在流动。皮肤变得更加细腻光滑，几乎看不到任何毛孔的痕迹。
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指尖，它们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剔透纯净，如同最上等的水晶精心雕琢而成，折射着周围森林的柔光，散发出淡淡的、清冷的月白色光晕。
“德拉科……”哈利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低语，刚刚恢复记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确认。安纳瑞安和卡利安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他只想知道，那个和自己纠缠了两世的德拉科，德拉科马尔福现在怎么样了。
德拉科终于缓缓抬起头。
那张熟悉的、总是带着刻薄或傲慢神情的脸，此刻完全被一种哈利从未见过的、巨大而沉静的悲伤所笼罩。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仿佛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剧烈地波动着。
无数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其中翻涌、冲撞——有难以置信的惊骇，有被强行唤醒记忆的痛苦，有对诸神战争的恐惧，还有对剩下族人的担忧，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刻进了灵魂骨髓里的哀恸。
他望着哈利，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滴泪水，如同纯净的月华凝聚而成，无声地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清冷的光辉，才悄然滴落在哈利伸出的手中。
那一滴泪像是最好的引线，只一瞬间就点燃了哈利。
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在哈利体内苏醒、奔涌。仿佛沉睡的火山被强行唤醒，滚烫的岩浆在他血管里奔腾咆哮。
哈利能感觉到自己翠绿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火焰猛地窜起、燃烧。
一股属于龙族的、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带着无形的威压和炽热，让周围那些流淌的光晕都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精灵长老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个人类巫师，指尖流淌着纯净的月华，那是属于月精灵安纳瑞安·艾瑞尔的过去；
另一个人类巫师，眼中燃烧着熔金的火焰，周身散发出属于远古巨龙卡利安·多拉贡的磅礴意志与守护之威。
他手中的水晶权杖顶端，那颗变幻光芒的宝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光芒流转加速。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承载了整个森林千年的重量，从长老口中缓缓呼出。
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沧桑、深深的悲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千年流转，纪元更迭……”长老的声音如同穿过幽谷的风，低沉而清晰。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岁月的回响，清晰地传入哈利和德拉科的耳中。
“自那场战争后，我们守望着这片最后的森林，一直不曾有人打扰。
但近几百年了，霍亚森林越来越不安全，不时有不会魔法的人类带着奇怪的东西过来探查。
也有一些人类会误入精灵之森……”
“wait，你是说有人类进入了精灵之森？”哈利忍不住发出了疑问，他想起来旅游手册上的传闻。
“是的，人类总是有一些奇思妙想。有一些人类被洗去人类世界的记忆留在了这儿，其他的，我们消除了他们的记忆送了出去。”
“我们看见过相关的新闻。”德拉科点点头，明白了精灵长老的意思。
哈利张着嘴看看长老，又看看德拉科，很明显想问些什么。
德拉科伸手捏住他的嘴，像一个鸭子的嘴巴似的。
“安静。”
精灵长老看着他们之间的交流，眼神中带着欣慰和歉疚。
德拉科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但他并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示意长老继续说下去。
长老停顿了许久，才像是从记忆深处找出了自己要说的话似的。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德拉科那在月光下变得剔透的指尖，扫过哈利眼中尚未完全平息的火焰。
“你们应该也看见了，在觉醒的记忆中。”长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颤，“那是你们的前前世。
如果我的感知没错，你们的身体已经是第二次使用了。所以请原谅我用前前世这个词。
你的前世是我们精灵族的王，唯一的一只月精灵，受到生命女神和月神的守护。
而你，则是巨龙族的王子，据说你是巨龙族内最勇敢优秀的战士。
请原谅我不够了解其他关于你的事情。”
哈利摆手，示意长老不用在意，毕竟该知道的自己都从记忆里看见了。
“在诸神爆发前，你们是大陆上十分有名的恋人。
卡利安会在清晨为安纳瑞安找到太阳照射的第一缕阳光凝结的果子。安纳瑞安会在月光下为受伤的卡利安唱响治愈的月之歌。
诸神战争开始时，龙族所信仰的神明是发起战争的其中之一。从那时起，卡利安身上的伤与日俱增。
但他仍会记得为安纳瑞安采来最美的鲜花……”
哈利得意的朝德拉科挑起眉，了解他跟了解自己一样的德拉科看出了他的意思：‘无论何时我都爱你。’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德拉科搬着自己的蒲团坐的离哈利远了些，也不管他用可怜的狗狗眼盯着自己。
“……到最后，巨龙族只剩下了卡利安一条龙。而我们精灵族也好不到哪去，只剩下我们这一支十几个精灵。
在最后，你们也看见了，安纳瑞安牺牲了自己，将我们送入秘境。
也是那时我们才知道秘境的门需要有人在外面关闭并且献祭，才能保证它的正常运转。
卡利安为了守护安纳瑞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你们不了解那时的魔法体系，最后的时候，卡利安想用自己的血肉和、骨骼和灵魂将安纳瑞安送进秘境。
但安纳瑞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用了月神的眷顾，将他们的灵魂绑定在一起。
但我没想到，你们的羁绊，竟能穿透生死与轮回的阻隔，再次于此世显现。
这……是神残留的恩赐，还是命运的‘礼物’？”
长老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德拉科身上，那双纯粹的银白眼眸中，映着德拉科指尖流淌的月华，眼中是哈利看不明白的深沉。
“如今，你体内的月之眷者的血脉已然苏醒，”长老的声音放轻，带着一些安慰的意味。
“你的身体也许会发生一些变化，但不用担心。”他看向两人，目光仿佛穿透了他们的身体，看到了那两段纠缠千年的古老灵魂。
“至于你，”很显然他指的是哈利，“巨龙族的血脉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小心他人的目光。”
哈利迷茫的看着他，但长老显然没有再解释的心思。
“这片森林坚持不了多久了。”德拉科看着他，说出这个自自己觉醒以来就感知到到事实。“你们打算怎么办？”
森林中流动的光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所有的声音——树叶的微响、流光的轻吟——都消失了，只剩下德拉科的问题在寂静中回荡。
长老神在在的将视线投向窗外，像是在看这千年的积累，又像是在看这森林本身。
“也许，我们会去人类世界吧。”
听见这话，德拉科突然坚定地站起身。沾着泥土和苔藓的巫师袍下摆轻轻晃动，然而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仿佛一株在寒风中依然坚韧的银杉。
他抬起手，那只指尖剔透如月华水晶的手，轻轻拂开额前被汗水浸湿的铂金色发丝。
“我可以安排。”德拉科的声音响起，不再是霍格沃茨走廊里那种惯常的拖长腔调，而是异常清晰、平静，带着一种庄重。
“你们可以来我家工作。”他微微停顿，“你也许不知道，我家，非常有钱。
安顿不到百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如果你们下定决心出来了，将消息写在这张纸上然后烧掉，它会出现在我面前。”
德拉科从衣服内侧要出一张黑色镶着金边的卡片递给长老，眼里是不容拒绝的肯定。
长老看着德拉科愣了许久，才笑着收下：“谢谢。”
“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们出去吧，不然我想你们的朋友可能要担心了。”长老露出了一个不符合年纪的狡黠的笑容。
德拉科和哈利对视一眼，都想起了那个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们来的小女巫。
“oh no！！”
“拜托你了。”德拉科殷切的看向长老。
长老带他们走向这个会议室隔壁的一间小房间，里面是一个精细复杂的法阵，德拉科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前世刻画的那个法阵。
他细细观察着这个法阵，像是要把它刻进自己心里。
“请站在法阵中央。”
随着他们在法阵中央站定，哈利感到自己的手被德拉科紧紧握住。
那只手，指尖冰凉剔透如同月华凝晶，掌心却带着属于德拉科·马尔福的、熟悉的温热和微微的汗意。
哈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反手用力地回握过去。
一股滚烫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回应，仿佛沉睡的龙魂在低吼应和。
他能感到自己皮肤下的血管在微微发烫，某些地方，尤其是靠近手臂和肩膀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奇异而熟悉的紧绷感——仿佛有看不见的、坚硬的鳞片正试图在皮肤之下浮现，呼应着血脉深处的古老呼唤。
精灵长老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紧握的双手，口中却丝毫不曾停歇的念着复杂的咒语。
他手中的水晶权杖顶端，那颗变幻光芒的宝石再次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光芒流转间，森林中那些悬浮的光源似乎随之明亮了一瞬。
长老缓缓抬起那只未持杖的手，动作依旧流畅如风拂林梢。
随着他的动作，前方不远处，空气中那些流淌的银绿光晕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开始旋转、汇聚，形成了一道刺目的白光。
在越来越亮的光晕里，德拉科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流淌着月光的森林，最后停留在长老那沧桑而蕴含着无尽智慧的脸上。
“瑟兰迪尔，你做的很好，我为你骄傲。”德拉科冲着精灵长老露出了一个哈利十分熟悉的坏笑。
在长老惊愕的神情中，光晕吞没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