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绛发现自己依旧被困在这条既定的轨道上,周遭的一切,包括最细微的角落,都与她记忆中经历过的数次循环一模一样。
甚至连飞舟上偷看到楚御宸与唐璃、赵霓裳交谈的场景,都分毫不差地重现了。
这种精准的复刻,让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引发不可预知的变化,只能暂时按捺住心神,依照“剧本”继续扮演下去,观察着可能存在的差异。
进入秘境后,与现实中最大的不同就是凌岳没有出现。
枯木林中,只剩她一人面对那群穷追不舍的腐骨狼,狼狈逃窜至赤焰沙漠。筋疲力尽之际,她竟有些怀念起那个话痨少年,至少,他还有好吃的烤鸡。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沙漠中,那条恐怖的三阶沙漠巨蟒没有出现,合欢宗的风颜月一行人也没有踪影。她几乎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记忆中遭遇楚御宸的那片山林附近。
这一次,山林外只有楚御宸一人持剑而立。
而且,姜星绛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楚御宸”身上散发出的针对她的恶意,几乎毫不掩饰,冰冷刺骨,远比记忆中的那个更加直白和……刻意。
她尝试着像之前几次那样周旋,但很快就发现,眼前这个“楚御宸”更像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他的眼神缺乏那种深不见底的算计和真正的冷漠,反而带着一种执行指令般的僵硬。就连说出的词时,都透着一股照着念的味道。
姜星绛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
真的楚御宸她不敢硬碰硬,难道一个幻境捏造出来的假货,她也要畏首畏尾吗?
心念一定,姜星绛不再废话,手中“寒芒”剑骤然出鞘,带着凌厉的剑气,主动向“楚御宸”攻去!
那“楚御宸”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反应慢了半拍,仓促格挡间,袖口竟被姜星绛的剑锋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程序错乱的恼怒,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耍赖!你意识里不是这样的!”
姜星绛心中冷笑,攻势更疾。
果然是个假货!
她剑招连绵不绝,专挑对方反应不及之处攻击。
这个冒牌货看似拥有楚御宸的外表和大致修为,但战斗意识和应变能力差得惊人,在她全力进攻下,很快便左支右绌,连连败退。
最终,“楚御宸”被她一剑指住咽喉,僵持片刻后,竟悻悻然地垂下了手,嘟囔道:“……打不过,我认输就是了。”
姜星绛谨慎地收回剑。只见那“楚御宸”身影一阵扭曲晃动,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石子,猛地溃散开来,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周围的景象也开始剧烈波动、崩塌、重组。
时而变成她在云城姜家温暖熟悉的闺房,时而又化作丹峰清冷简朴的洞府,光影交错,虚实难辨。
姜星绛紧守心神,全力运转灵衍诀,努力保持灵台清明。
她深知这幻境的可怕,稍有不慎,就可能再次被拖入无尽的循环,忘记一切,直到体会太多次过于浓烈的情绪身心俱疲,被耗死在秘境里。
当周遭的变幻终于逐渐稳定下来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姜家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的花厅里。父亲威严却关切的脸上带着笑意,母亲正温柔地拉着她的手,长姐和两位兄长也围在一旁,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星绛,回来吧,别在玄清宗受苦了。”
“家里什么都有,爹娘和哥哥姐姐们都想你了。”
“在外面历练哪有在家里舒服?”
眼前是至亲之人,耳边是暖心的话语,这一切都曾是她在无数个深夜默默渴望的场景。
明知是幻境,姜星绛的心还是忍不住柔软了一瞬,眼眶微微发热。
她也有些想家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家里怎么样了……
就在她心神微微摇曳的刹那,在花厅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圆滚滚、半透明的小小黑影正兴奋地扭动着,似乎在为再次成功迷惑住她而得意。
幻魂草,扭着圆滚滚的身躯得意洋洋,它就说嘛!怎么会有人能逃脱它的幻境。
痛苦的不行那就来点快乐的,反正到最后只要她出不去幻境还是会成为它的肥料!
啊哈哈哈哈哈!
然而,这得意并未持续多久。
那小黑影只觉得后颈一紧,一股冰冷的力量扼住了它。
它惊恐地回头,只见本该被亲情幻象困住的姜星绛,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它身后,眼神清明锐利,手中寒芒剑的剑尖正稳稳地指着它!
“吱——!”小黑影吓得尖叫一声,原本圆滚滚的身体瞬间拉长,变成了一个椭圆的、颤抖的……蛋形。
姜星绛眯起眼,打量着这个试图操控她心神的小东西,挑了挑眉:“原来就是你这么个玩意儿,让我反复体验了那么多次被楚御宸一剑送走的感觉?”
小黑影瑟瑟发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身上光影变幻,瞬间化作了沐云舟温润如玉的模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姜师妹?你怎么了?是我啊,沐师兄!”
可惜,姜星绛早已识破幻境本质,对这拙劣的变形术毫无波动,反而觉得有些可笑。她手腕一抖,一道剑气毫不留情地劈了过去!
“哎哟!”那东西被打得痛呼一声,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沐云舟的幻象也随之溃散,又变回了那个椭圆形的、模糊的黑影。
它显然没料到姜星绛在识破幻境后,竟然还能伤到它这个幻境主宰,又惊又怕,哇哇大叫起来。
姜星绛也确认了,在这个由它构建的幻境核心区域,自己的攻击确实能对它造成实质伤害。
这下她更不客气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拎着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育”。
那幻魂草被打得抱头鼠窜,疼得涕泪横流(如果它有的话),终于受不了了,带着哭腔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放你出去!这就放你出去!”
姜星绛这才停手,剑尖依旧指着它:“快点!”
幻魂草精粹不敢再耍花样,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周围的姜家花厅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卷般迅速消散、剥落。真实的景象重新浮现——依旧是那片光线幽暗、古木参天的落日森林,她正站在森林边缘的一处空地上,手中紧紧握着剑。
而那个椭圆形的、半透明的小黑影,则被她用灵力丝线牢牢捆住,提在手里,正可怜巴巴地抽噎着。
经过一番“友好”的审问,姜星绛才弄明白,这个差点让她在无尽循环中精神崩溃的小东西,竟然是一株诞生了灵智、极为罕见的——幻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