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宫闱暗涌，兰簪传讯
水滴刺青与长春宫的隐约关联，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至整个权力格局的核心。张德海与贤妃，这对明面上的叔侄，暗地里究竟是何关系？那诡异的水滴死士，是张德海的私兵，还是……贤妃的爪牙？
“贤妃……”夜玄宸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冰冷中透着一丝复杂，“她入宫十余载，素来以温良恭俭示人，潜心礼佛，不问世事。父皇对她虽不算盛宠，却也颇为敬重其品性。”
苏云昭立于他身侧，能感受到他平静语气下压抑的暗涌。若贤妃果真涉入此事，那便不仅仅是朝堂争斗，更牵扯到了后宫，甚至可能动摇圣心。
“越是看似无争之人，藏得便越深。”苏云昭轻声道，“王爷可还记得，当初安远侯府倒台，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曾对王爷示好，或是对听雪苑表示过关注？”
夜玄宸眸光一凛，迅速回忆：“当时后宫诸人，大多持观望之态。母后自是支持本王。德妃、淑妃等人，也不过是例行赏赐，唯有贤妃……她曾以抚慰本王丧妻之痛为由，赠过一本手抄的佛经，言辞恳切，当时只觉她是真心慈悲。”
佛经？苏云昭心中一动。张德海惯用陈墨、冰片，贤妃常年礼佛，抄写经书亦是常用此物。这难道是巧合？
“那佛经现在何处？”她立刻问道。
“收在库房。”夜玄宸意识到什么，“青黛，立刻去取来！”
青黛领命而去，很快捧来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装帧素雅的《金刚经》，字迹清秀工整，透着一种平和之气。
苏云昭小心拿起，仔细嗅闻，又就着烛光反复查看纸张、墨迹。
“如何？”夜玄宸问。
苏云昭放下经书，摇了摇头：“墨是上好松烟墨，带着檀香，并无冰片气息。纸张也是寻常官制纸，并无特别。”她顿了顿，“或许，是臣妾多心了。贤妃若真与张德海同谋，行事必然更加隐秘，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关联。”
夜玄宸沉默片刻：“未必是多心。或许正是因其隐秘，才更显高明。赠经之举，合情合理，即便查验，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他看向苏云昭，眼神锐利：“无论贤妃是否参与，长春宫既然进入了视线，便不能再忽视。但宫内眼线众多，直接调查贤妃风险太大。”
“王爷的意思是……”
“明日，你随本王入宫，向母后请安。”夜玄宸道，“顺便，也该去拜会一下这位‘潜心礼佛’的贤妃娘娘了。有些事，需得亲眼看看。”
苏云昭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由正式拜会的机会，近距离观察贤妃其人其境，或许能发现端倪。
“臣妾明白。”
翌日，皇宫。
慈宁宫内，皇后拉着苏云昭的手，细细问了些府中琐事，又赏了不少东西，态度一如既往的慈和。言谈间，皇后似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听说前几日城西不太平？玄宸忙于公务，你也要多劝着他些，保重身子要紧。”
苏云昭心中微凛，皇后消息果然灵通，面上却温顺应答：“母后放心，王爷省得的。臣妾定会好好照料王爷。”
从慈宁宫出来，夜玄宸与苏云昭便径直往长春宫而去。
长春宫位置稍偏，环境清幽，宫门前的石阶都打扫得一尘不染。通传之后，很快便有宫女引他们入内。
殿内萦绕着淡淡的檀香，陈设典雅却不奢华，多宝格上摆放的多是佛经、念珠，墙上挂着意境空灵的山水画，确是一派清修之地的模样。
贤妃张氏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未施粉黛，神色平和地接待了他们。她容貌不算绝色，却自有一股婉约沉静的气质，眼神澄澈，笑容温婉，言语间更是滴水不漏。
“王爷与慧敏夫人新婚燕尔，感情笃深，真是羡煞旁人。”贤妃语气柔和，带着恰到好处的长辈关怀，“听闻夫人擅理庶务，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王爷得此贤内助，实乃幸事。”
苏云昭谦逊回应，暗中仔细观察着贤妃的神情举止，以及殿内的细节。一切都符合她对外营造的形象，看不出丝毫破绽。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也都低眉顺目，规矩谨慎。
然而，就在苏云昭端起宫女奉上的茶盏，借低头饮茶之机，目光扫过贤妃身旁小几上的一方砚台时，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方砚台色泽沉郁，造型古朴，本身并无特别。但砚台旁边，随意搁置着一小块用于研墨后擦拭笔毫的丝绢，那丝绢的边角处，沾染了一抹极淡的、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朱红色！
朱砂？！
苏云昭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贤妃常年礼佛，抄写经书多用墨黑，至多用金粉，何来朱砂？除非……她需要朱砂批阅或标记别的什么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又寒暄了片刻，夜玄宸与苏云昭便起身告辞。贤妃亲自将二人送至宫门口，礼仪周全，无可挑剔。
离开长春宫一段距离后，苏云昭才压低声音，快速将朱砂丝绢的发现告知夜玄宸。
夜玄宸眼神瞬间沉冷：“朱砂……看来，这位贤妃娘娘的佛堂，未必那么清净。”
正说着，一名小太监低着头匆匆从对面走来，在与苏云昭擦肩而过的瞬间，似乎脚下不稳，轻轻撞了她一下。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吓得连忙跪地磕头。
苏云昭皱了皱眉，摆摆手：“无妨，起来吧。”
小太监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苏云昭继续与夜玄宸往前走，手指却悄然缩回袖中，捏住了刚才碰撞瞬间，那小太监塞入她手中的一个极小、极硬的物件。
回到马车之上，隔绝了外界视线，苏云昭才摊开手心。
那竟是一小截断掉的玉簪头，雕的正是玉兰花瓣！与她发间夜玄宸所赠的那支玉兰簪，质地、雕工如出一辙！
断口崭新，显然是刚刚折断。
苏云昭与夜玄宸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凝重。
这截断簪，是一种警告，还是一个讯号？那小太监是谁的人？为何要用这种方式传递这玉兰簪的碎片？
“我们的人里，有内鬼。”夜玄宸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凛冽的杀意。
苏云昭握紧那截冰冷的玉簪碎片，指尖被断口硌得生疼。长春宫的朱砂，神秘出现的断簪，内鬼的阴影……
这宫闱深处的暗涌，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湍急，更加危险。而那张德海与贤妃编织的巨网，似乎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悄然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