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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就站在前方数十丈外,古道的正中央,仿佛亘古以来就伫立在那里。一身洗得发白、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的灰布长衫,身形颀长挺拔,如同荒原上遗世独立的一杆青竹,与周遭的荒凉破败格格不入。他背对着少年,似乎在眺望远处的山峦剪影,又似乎只是在静立沉思。晚风拂动他略显宽大的衣袍下摆,勾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超然。

少年心中警铃大作!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如此整洁、气度不凡的人突兀地出现,本身就透着极度的诡异。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后破剑粗糙的剑柄,冰凉的木质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让他稍微镇定。经历过流民的绝望、劫匪的凶残和赵思绾铁蹄的死亡阴影,他对任何陌生人都保持着近乎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戒备。

他放轻脚步,屏住呼吸,试图从路边稀疏的枯草丛中悄然绕开,但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不由自主地被那遗世独立的灰影牢牢攫住。就在少年即将与之擦肩而过、心跳几乎要撞破胸膛时,那灰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极其自然、毫无征兆地缓缓转过了身。

那是一张极其平凡的脸,平凡到丢进人堆里瞬间就会消失无踪。五官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特征,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两口历经万载的古井,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最幽暗的角落。少年被这目光一扫,竟有种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里的刺骨寒意,所有秘密、所有迷茫、所有挣扎,似乎都在这双古井般的眼中无所遁形,被彻底摊开审视。

灰衣人的视线在少年沾满泥污、刻满风霜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山岳般的重量。少年的心跳不由自主地疯狂加速,他感到一种无形的、远比面对赵思绾铁骑时更加令人窒息的压力。这不是杀意,而是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一种仿佛将他从血肉到意识彻底解析的洞悉。

就在少年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目光的恐怖压力,小腿肌肉绷紧,准备拔腿就跑时,灰衣人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平缓得如同古琴最低沉的那根弦的余韵,却清晰地穿透了呜咽的风声,稳稳地送入少年耳中,如同直接在脑海深处响起:

“迷途者。”

三个字,如同三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激起无声的惊涛。

少年浑身剧震,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灰衣人平凡却令人心悸的面孔。“你……你是谁?”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和几乎绷断的警惕。

灰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缓缓移向他背后那把破旧得几乎沦为烧火棍的长剑,剑鞘崩裂,露出里面同样黯淡无光的铁条。那目光停顿了一瞬,又落回他沾满泥污、布满迷茫与惊惧的脸上。那双古井般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惋惜?或者说是困惑?仿佛看到一件稀世珍宝被弃于泥淖。

“有趣。”灰衣人再次开口,依旧是那平缓得毫无起伏的语调,却让少年心头狂跳,血液似乎都为之凝固,“你不该是这般模样。”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劈在少年混乱不堪的意识之海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什么意思?他认识自己?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难道他知道这具躯壳里迷失的灵魂是谁?!一线微弱的、近乎绝望的希望之火骤然点燃!

“你认识我?!”少年再也按捺不住,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巨大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向前踉跄了一步,几乎要扑到灰衣人脚下,“告诉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灰衣人看着他急切而痛苦、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样子,沉默了片刻。那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少年此刻狼狈肮脏的躯壳,穿透了这荒凉的时空,望向了一个遥远而模糊、或许连时间都无法触及的所在。最终,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仿佛承载着某种不可违逆的法则。

“时机未至。”他吐出四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神谕般的漠然与疏离。

“什么时机?!你到底是谁?!告诉我!”少年几乎要失控地扑上去,心中的困惑和绝望如同疯长的荆棘,瞬间缠紧了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跟他打哑谜?钓鱼翁如此,眼前这灰衣人亦是如此!他们都知道些什么?他们都在隐瞒什么?!

灰衣人不再言语。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仿佛穿透皮囊,直视那连少年自己都未知的、幽暗深处的某个非人核心,让少年莫名地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冰冷的亵渎感。然后,在少年惊愕到近乎呆滞的注视下,他竟不再沿着古道前行,而是脚步一错,径直走向了古道旁那片荒草蔓生、白骨隐约、散发着陈年尸气与土壤腥腐气息的野地!

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每一步都踏在实处,仿佛脚下不是坑洼泥泛、暗藏陷阱、可能吞噬生命的荒原,而是某种无形无质、唯有他能踏足的诡异路径。灰布长衫在暮色晚风中飘动,身影迅速融入那片枯黄与阴影交织的、象征着未知与湮灭的荒芜之中。那里的荒草似乎过于浓密和黑暗,在他踏入的瞬间,阴影蠕动了一下,如同活物般将他悄然吞没。转瞬之间,便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摇曳的轮廓,继而彻底消失在荒草深处,再无踪迹可寻,仿佛被那片土地无声地消化吸收了。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只有晚风卷起的枯草,发出细微的、如同窃窃私语般的沙沙声,徒劳地证明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存在。

少年呆立在原地,如同一尊泥塑。晚风吹得他褴褛的衣衫猎猎作响,却吹不散心头的冰冷和那更加浓稠、更加深不可测的迷雾。

“迷途者……”

“不该是这般模样……”

“时机未至……”

灰衣人的话语如同三道冰冷的符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碰撞、叠加。钓鱼翁带来的幻象是过去的血腥战场,是林初心那非人的强大与孤绝;而这灰衣人,带来的却是对他自身存在的、更巨大、更冰冷、更令人绝望的谜团。他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迷宫中央,每一道门后都是更深的未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污、布满细小伤口和老茧的手,又摸了摸背后那把破剑粗糙冰冷的木鞘。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从脚底顺着脊椎直窜头顶,让他浑身战栗。

我是谁?

我本该是什么模样?

那个决定一切的“时机”又是什么?何时到来?

这片荒原,这个乱世,究竟是真实的囚笼,还是另一个更大循环的片段?

荒原的暮色彻底沉落,浓墨般的黑暗如同巨兽的胃囊,缓缓将孤身一人的少年彻底吞没。只有几声凄厉的鸦鸣,划破死寂的夜空,像是在为这无解的迷途与深不见底的秘密,奏响永恒的哀歌。

不知又跋涉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觉,仅凭着求生的本能机械地挪动。当少年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艰难地转过一个长满衰草的土坡时,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几簇低矮房舍的模糊轮廓。

一丝久违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兴奋感掠过心头。人多的地方,纵有纷争杀戮,尔虞我诈,至少不再是无边无际的死寂与能将人逼疯的孤独。那意味着食物、水,或许还有片刻的喘息。

然而,命运似乎总在嘲弄他微弱的希望。少年的兴奋尚未在麻木的眼底化开,地平线的另一端,一道突兀的烟尘如同狼烟般骤然扬起!一队骑士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挟着滚滚黄沙,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蹄声如闷雷滚动,迅速逼近。少年心头骤然缩紧,下意识地想扑向路边的荒草丛躲避,但在这片一览无遗的开阔荒原上,任何躲避都显得如此徒劳可笑。

这世道,能养得起成建制、披甲持锐骑兵的,只有那些割据一方、视人命如草芥的藩镇军阀。遇见他们,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蹄声如雷,裹挟着死亡的气息迅速逼近。转眼间,数十骑人马已如铁桶般将少年团团围住,沉重的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带起阵阵尘土。呛人的尘埃中,为首两人勒住躁动的战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形单影只、衣衫褴褛、如同路边野狗般狼狈不堪的少年。其中一个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头领,目光在少年沾满泥污的脸上逡巡片刻,嘴角忽然扯出一丝冰冷的、如同发现猎物的狞笑:

“呵,这小子,我认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另一个同样头领模样、身形略显粗壮、满脸横肉的汉子闻言,皮笑肉不笑地接口道:“哦?于统领认识?那这头‘羊’就送给于统领处置好了。” 他粗鄙地打量着少年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心想这“羊”实在瘦得可怜,刮不出二两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还能巴结一下这位赵大帅身边的红人。

这两人,正是赵思绾麾下的心腹干将于冬宁,以及凤翔节度使王景崇的部将吴峰。于冬宁那日随赵思绾围杀流民时,曾远远瞥见过这个紧跟在赵姓青年和荆云身边的少年,印象颇深。他此次出行,是奉了严令,去接应和保护私自离府的赵思绾之女赵静遥。这位赵大小姐收到她远房姨妈柳轻絮被凶悍匪徒追杀的消息后,竟不顾劝阻,带着少数护卫便私自离府前去寻找,正好借道吴峰的防区。于冬宁万万没想到,竟会在此地撞见让自家主公恨得咬牙切齿、严令追索的目标人物之一。

“吴兄,”于冬宁眼神阴鸷地盯着圈中猎物般的少年,对吴峰沉声道,“此子乃我家主上指名要寻获之人,关系重大!切不可伤他性命!暂时就请吴兄将他拿下,好生关押几日。待我寻到小姐,择日必亲自来提人,届时必有重谢!” 于冬宁心急如焚,带着少年同行自然不便,极易节外生枝,只得将此事托付给地头蛇吴峰。

吴峰眼珠骨碌碌一转,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于统领放心!小事一桩!包在兄弟身上!”他拍着厚实的胸脯,信誓旦旦地应承下来。

待于冬宁带着他的人马如同旋风般绝尘而去,卷起漫天黄沙,吴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不掩饰的凶残与狠戾。他本以为只是顺手关押个无足轻重的小崽子,谁知这看似孱弱不堪的少年竟异常难缠!几个手下骂骂咧咧地上前拿人,少年虽伤痕累累,体力透支,却在被触碰的瞬间爆发出困兽般的狠劲!他竟凭着那柄破剑和一股子源自求生本能的蛮力,悍然反击!动作虽毫无章法,却凶狠异常,一个照面就划伤了一名兵卒的手臂,又用头槌撞翻了另一个,才被众人一拥而上,死死按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吴峰看着手下带血的伤口和惊魂未定的眼神,气得牙根痒痒,脸上横肉都在抽搐。

“妈的!小畜生找死!给老子捆结实了带走!关进地牢最深处那间!老子倒要看看,于冬宁那厮如此上心,这小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吴峰彻底误会了于冬宁的意图,认定了少年身上必有重宝,或是知晓某个天大的秘密。贪婪之火在他眼中熊熊燃烧。

接下来的日子,对少年而言是真正的地狱。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入地下,散发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排泄物的恶臭、腐烂的稻草味和一种经年累月积存的、仿佛渗入石壁骨髓的血腥与绝望的气息,空气粘稠得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冰冷油腻的死亡预兆。吴峰亲自审问,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眼神麻木残忍的狱卒。皮鞭带着倒刺,抽在身上皮开肉绽,带起的血珠溅在发黑的墙壁上,留下新的暗红印记;烧红的烙铁在黑暗中发出不祥的红光,滋滋作响地烙在皮肤上,留下焦黑的印记和烤炙人肉的诡异甜腥味;刺骨的冷水一桶桶兜头浇下,在寒冬中带来濒死般的酷寒,冷热交加的剧痛让神经寸寸断裂……各种酷刑轮番上阵。吴峰声嘶力竭地逼问“宝贝”的下落,唾沫星子喷了少年一脸。少年咬紧牙关,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硬是一声不吭,只有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那把被吴峰视为重要线索的破剑,也被反复检查了无数次,甚至被他暴怒地狠狠砸在坚硬的石墙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最终只落得剑鞘崩裂一角,露出里面毫无价值的凡铁,被像垃圾一样遗弃在牢房潮湿的角落。吴峰一无所获,气急败坏,对少年的拷打也愈发狠毒疯狂。少年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几度昏厥过去,又被冷水泼醒,意识在剧痛与黑暗的边缘反复沉浮,每一次醒来都仿佛从无边地狱的浅层浮起,迎接更深的折磨。

当少年再次被一桶冰寒刺骨、带着地底腥气的冷水泼醒,像破麻袋一样被粗暴地丢回冰冷坚硬、沾满不知名污秽的地面时,他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蜷缩在散发着恶臭的墙角,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像烛火般微弱,随时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吞噬。任由冰冷的绝望一点点吞噬残存的意志。这都什么世道?自己懵懵懂懂走出山林,只想寻个活路,何曾害过一人?为何要遭此非人的大难?巨大的冤屈和不公感如同毒藤缠绕心脏,少年潸然泪下,滚烫的泪水混着血水滑落,滴在肮脏的地面上。

就在他自怨自艾、意识模糊、几乎要沉入永恒的黑暗之际,一阵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和对面牢房传来的、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引起了他涣散意识的微弱注意。他艰难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才抬起沉重如山的眼皮,借着牢房高处那唯一小窗透入的、微弱如萤火、却冰冷如霜的月光,才勉强看清对面也是一个同样阴森的铁栅牢房。栅栏后,一个披头散发、面容被乱发和污垢完全遮蔽、只能隐约看出是个中年人的囚徒,正佝偻着背,如同一个从墓穴中爬出的、扭曲的剪影,无声无息地直勾勾地望着他这边。那目光,即使在黑暗中,也像冰冷的蛞蝓爬过皮肤,让人感到一阵寒意和恶心。

“嗬……嗬嗬……很久没人了,”那人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又像是喉咙里塞满了坟土,带着一种非人的诡异,“这回终于又有人能跟老子说说话了……嘿嘿多久了十年?二十年?时间在这里都发霉了”

“说话?”少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烦和抗拒,又是怪人?在这地狱般的地方,连片刻的安静都是奢望。

还真是个怪人。他根本不在乎少年是否回应,甚至不在乎少年是死是活,自顾自地开始喋喋不休。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尖锐如夜枭,时而低沉如呓语。从地牢砖缝渗出的冰冷水珠,说到这世道比地牢更黑暗;从年轻时给人盖房子被骗工钱,又毫无逻辑地扯到一些玄之又玄、如同梦呓的“名实”之理,时而神经质地狂笑,时而绝望地低泣。在这暗无天日、只有绝望的囚笼里,这无休止的噪音显得格外诡异刺耳,如同钝刀切割着神经。起初因孤独而产生的微弱交流渴望,很快被这令人发疯的聒噪彻底碾碎,少年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像要炸开,烦不胜烦。

“你是谁?!”少年终于不堪其扰,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对面那片黑暗嘶哑地吼了一声。声音在狭小的地牢里回荡。

怪人停顿了一下,黑暗中,他的头颅似乎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了歪,仿佛被按了暂停键,随即反问道,语气带着一种偏执狂般的固执:“你又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少年有些气恼,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先说你是谁!”少年几乎是在咆哮,尽管声音虚弱。

“这不是先后的问题!”怪人突然拔高了声调,情绪激动起来,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他开始手舞足蹈,对着墙壁和空气,滔滔不绝地阐述起他那套关于“名”与“实”、关于“存在”与“虚无”的歪理邪说,语速飞快,逻辑混乱,听得少年头晕脑胀,眼前阵阵发黑。

少年彻底认输了,精神上的疲惫远胜肉体。他有气无力地、几乎是呻吟着坦白:“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那怪人闻言,竟沉默了。黑暗中,他似乎向前倾了倾身体,乱发缝隙中,似乎有两点极其微弱的光亮闪过,如同夜行动物的眼睛,仔细地、如同打量一件奇怪物品般“打量”着少年。半晌,他用一种异常肯定的、如同审判官宣判般的语气说道:“你没有撒谎。”那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仿佛他早已习惯了窥探人心最深的角落。

他似乎对少年失去了仅有的兴趣,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又慢慢地踱回牢房最黑暗、最潮湿的角落,重新陷入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自言自语状态,声音时高时低,如同来自深渊的梦呓。

少年疲惫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捂住耳朵,只想沉入自己的沉默,沉入那片没有声音的黑暗。他宁愿被黑暗吞噬,也不愿再听那疯狂的呓语。

突然,一句清晰得如同冰锥刺入脑髓般的话语,穿透了怪人模糊的呓语,清晰地钻进少年捂住的耳朵,直抵脑海深处:

“治乱者何独不然?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弗能治。”

紧接着,是一阵癫狂的、充满无尽嘲讽与绝望、几乎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尖利大笑,笑声在狭小的地牢里撞击、回荡,震得少年耳膜生疼,心胆俱寒:“哈哈!哈哈哈!知道了又如何?不知又如何?治?治个屁!都是狗屁!哈哈哈谁也逃不掉!谁都一样!哈哈哈”

少年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这句话荆云!那个总是一本正经、满口大道理、眼神里燃烧着理想之火的荆云!在流民群中,在试图说服那些麻木或愤怒的面孔时,在驳斥那些认为世道无可救药的言论时,最常引用这句话作为他行动的理论根基!

地牢重归寂静,只有那怪人偶尔发出的、意义不明的低啜或阴笑,以及不知从何处渗出的水珠滴落声,规律得令人心慌,仿佛某种倒计时。少年蜷缩在角落,伤口灼痛,寒冷刺骨,但比肉体更冷的,是那颗被无数谜团和恐惧层层包裹、不断坠向深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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