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瑶池仙境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莲叶上的露珠映着星月清辉，偶尔闪烁。
清荷苑内，沈嫣摒退了旁人，独自在水榭露台打坐调息。
日间的纷扰虽暂告段落，但那些交织的视线与暗涌的情愫，却如丝如缕，缠绕在心头，难以彻底平复。
她需要这片刻的独处，来梳理心绪，稳固道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股熟悉的、带着几分慵懒与侵略性的气息，如同夜间悄然绽放的幽兰，无声无息地弥漫在露台周围。
不是强硬的闯入，更像是一种宣告般的靠近。
沈嫣缓缓睁开眼，看向夜色中某个方向。
月光下，沐瑶光的身影逐渐凝实，她依旧穿着那身浅紫色衣裙，却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朦胧魅惑。
她并未直接靠近，只是倚在连接露台的廊柱旁，指尖缠绕着一缕混沌气息，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嫣。
“沈妹妹真是勤勉，夜深人静还在用功。”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不像姐姐我，只觉得这瑶池夜色，美则美矣，却无趣得紧。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来打扰沈妹妹，比较有趣。”
沈嫣神色平静，并未起身：“沐师姐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沐瑶光轻笑，向前走了两步，停在露台边缘，与沈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是白日里人多口杂，有些话，不便说。”她目光灼灼，直视着沈嫣，“沈妹妹，你觉得我今日在千鲤湖畔，表现如何？”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沈嫣微怔，随即淡淡道：“沐师姐行事，何须他人评价。”
“可我想知道你的评价。”沐瑶光执拗地看着她，眼神专注。
“我收敛了性子，学着她们那般，温和相邀，保持距离……你可有觉得，舒服一些？”
她的话语直白得近乎坦诚，将那番转变背后的意图赤裸裸地摊开在沈嫣面前。
这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冲击力。
沈嫣沉默片刻，迎上她的目光：“沐师姐何必如此？你做你自己便是。”
“做我自己？”沐瑶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夜色中荡开。
“做我自己，便是直接将你掳回道一圣地，关起来，让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人。”
她语气带着几分玩笑，眼神却危险而认真，“可那样，你定然会恨我，怕我，躲着我……就像躲着什么洪水猛兽。”
她顿了顿，语气难得地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涩然？“我不想你怕我，沈嫣。”
她叫了她的名字，褪去了平日那甜腻的“妹妹”称呼。
“所以，我愿意试着用你能接受的方式靠近。哪怕……这让我觉得别扭，甚至有些可笑。”
这番近乎剖白的话语，让沈嫣心头微震。
她看着沐瑶光，这个向来张扬肆意、行事只凭本心的女子，此刻眼中竟带着一丝不常有的、近乎笨拙的认真。
她似乎真的在尝试改变，哪怕这改变与她本性相悖。
“你无需为我改变什么。”沈嫣移开视线，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可我的路，想与你同行。”沐瑶光的声音坚定起来，她又向前一步，混沌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带着蛊惑，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嫣，我知道你身边不缺关怀，不缺守护。凌霜寒能给你的纯粹，慕容芷能给你的温柔，苏月璃能给你的深情……我或许给不了完全一样的东西。”
她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变幻不定的混沌光球，其中仿佛有星辰生灭，万物衍化。“但我能给你的是‘真实’。”
她目光灼灼，“不掩饰我的欲望，不伪装我的性情。我喜欢你，想要你，这份心意，赤裸裸，坦荡荡。
我能给你的，是道一圣地未来的庇护，是与我并肩看这世间最高处风景的可能。
这难道，不比那些温吞水般的情意，更值得你考虑吗？”
她的攻势依旧直接，却不再是单纯的强迫，而是带着一种展示与邀请的姿态。
她在展示她的诚意，她的资本，以及她那独一无二的、带着危险魅力的“真实”。
沈嫣看着那团混沌光球，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无限可能，心中复杂难言。
沐瑶光的话，像重锤敲击在心防上。
她确实与众不同，她的感情浓烈如酒，带着摧毁一切的魄力，也带着令人心折的坦诚。
就在沈嫣沉默思索，沐瑶光等待回应之际，一道清冷的剑意无声无息地切入两人之间，如同冰线划破暧昧的夜色。
“沐师妹，强求未必是真实，也可能是自私。”
凌霜寒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水面之上，足尖轻点莲叶，白衣胜雪，目光如剑，直指沐瑶光。她显然早已察觉，直到此刻才现身。
几乎同时，另一道温和却不容忽视的气息悄然降临。
慕容芷手持一盏灯笼，从水榭连廊处走来，暖黄的光晕驱散了些许夜色的寒与魅。
她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浅笑，语气却不容置疑：“夜深露重，沐仙子若想与师妹叙话，不妨明日白天再来。师妹需要休息了。”
两人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沐瑶光营造出的二人世界。
沐瑶光看着一左一右如同护法般出现的凌霜寒与慕容芷，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断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讥诮。
她收起掌心的混沌光球，目光在凌霜寒和慕容芷身上扫过，最后落回沈嫣脸上，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来，想与沈妹妹单独说句体己话，还真是不容易。”
她并未动怒，反而像是觉得这局面更有趣了，“罢了，今夜便到此为止。”
她转身，绯色身影融入夜色，只留下一句袅袅余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沈妹妹，好好考虑姐姐的话。毕竟，能像我这般，将真心与野心都摆在明面上给你的……可不多。”
沐瑶光离去，露台周围的气氛却并未立刻缓和。
凌霜寒跃上露台，走到沈嫣身边，眉头微蹙：“她的话，不可轻信。”
慕容芷也走上前，将灯笼挂在廊下，柔声道：“师妹，莫要被她扰了心神。”
沈嫣看着身边这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真心关怀自己的女子，再想到方才沐瑶光那番直击人心的“真实”之言，只觉得心绪比之前更加纷乱。
真心二字，谈何容易。而分辨真心，更是难上加难。
夜色更深，瑶池的水面映着满天星斗，也映照着水榭露台上，三人各异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