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三更,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残月微光下泛着冷寂的青辉,本该静谧的东宫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像一柄淬了冰的尖刀,划破了皇城的沉沉夜色。
“快去请太医!快!” 掌事太监李福安的声音带着破音的慌乱,踩着宫道的青石板狂奔,绣着团龙纹样的衣袍被夜风掀得猎猎作响。
东宫寝殿内,十岁的二皇子赵珩蜷缩在铺着明黄色锦缎的龙床上,小脸惨白如纸,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双手死死抓着锦被,浑身剧烈抽搐,额头上布满豆大的冷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呻吟,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眼尾沁出的血丝触目惊心。
皇后苏氏扑倒在床边,华贵的凤袍被泪水浸透,发髻散乱,珠钗歪斜,早已没了往日的端庄威仪。
她死死攥着儿子冰凉的小手,哭声嘶哑:“珩儿!我的珩儿!你醒醒!别吓母后啊!
” 宫女们围在一旁,有的急着递帕子,有的忙着擦拭二皇子嘴角溢出的白沫,一个个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
没过多久,太医院院判张仲龄带着三位御医匆匆赶来,背着药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见了殿内情景,张仲龄心头一沉,连忙跪在床边,搭上二皇子的手腕。指尖触及那冰凉僵硬的肌肤,脉象更是紊乱如丝,时有时无,带着一种诡异的滞涩感。
他脸色骤变,又连忙解开二皇子的衣襟,只见心口处浮现出几片淡淡的乌青色瘀斑,形状奇异,绝非寻常病症所致。
“张院判,珩儿怎么样了?” 苏氏抓住他的衣袖,眼神里满是哀求与恐惧。
张仲龄脸色凝重地起身,对着随后赶来的皇帝朱祁钰重重叩首,声音带着难掩的惊惶:“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二皇子脉象紊乱,身现异斑,口吐白沫,抽搐不止,此乃……此乃中了奇毒之兆!”
“什么?!” 朱祁钰猛地攥紧了龙椅扶手,指节发白。他年近四十,鬓角已染霜华,此刻脸色铁青,眼中翻涌着雷霆之怒,“好端端的皇子,怎会中毒?
!查!给朕彻查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朕的皇子下手!”
“陛下息怒。” 张仲龄趴在地上,声音发颤,“此毒极为罕见,臣等一时难以辨识毒性,只能先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吊着二皇子的性命,能否撑过今夜,全看天意……”
“废物!一群废物!” 朱祁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案几,笔墨纸砚散落一地,“朕养着你们太医院,关键时刻竟束手无策!
限你们三个时辰内查出毒性,若是珩儿有个三长两短,朕拆了你们太医院!”
寝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皇后压抑的啜泣声和皇帝粗重的喘息声。朱祁钰来回踱步,龙颜震怒,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满是杀意。
他深知宫闱之中暗流涌动,但从未想过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皇子下毒,这不仅是挑衅,更是对皇权的公然践踏。
“传朕旨意,” 朱祁钰停下脚步,声音冰冷刺骨,“封锁东宫,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即刻起,由锦衣卫接管东宫守卫,彻查所有接触过二皇子的宫女、太监、侍卫,若有隐瞒不报者,格杀勿论!”
“遵旨!” 锦衣卫指挥使周骥连忙领旨,转身带人冲了出去,脚步声在宫道上渐行渐远。
然而,查案的进展却朝着一个令人心惊的方向发展。
不到半日,锦衣卫便从东宫角落的一处废弃花架下,搜出了一个小巧的乌木盒子,盒子里残留着些许淡紫色的粉末,经太医院初步查验,正是导致二皇子中毒的元凶。
而这乌木盒子的样式,竟与大皇子赵瑾府邸中常用的器物一模一样。
更惊人的是,有一名东宫的洒扫宫女突然翻供,跪在锦衣卫面前瑟瑟发抖地指证,昨日午后曾看到大皇子府上的亲信太监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东宫附近,神色慌张。
紧接着,又有侍卫上报,说前几日大皇子赵瑾曾以探望幼弟为由进入东宫,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期间曾单独与二皇子在偏殿说话。
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大皇子赵瑾虽为长子,却因生母早逝,性情内敛寡言,向来不受朱祁钰待见,多年来一直被冷落在京郊的王府,平日里极少参与朝政。
可谁都知道,他与当朝徐阁老徐阶交往甚密,而徐阶手握吏部大权,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直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竟真是大皇子?” 御书房内,朱祁钰看着锦衣卫呈上来的“证据”,脸色阴晴不定。他并非不怀疑其中有诈,但乌木盒子、人证物证俱全,且大皇子确实有作案动机。
二皇子是皇后嫡出,深受宠爱,若是二皇子出事,大皇子便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陛下,” 兵部尚书秦岳出列奏道,“大皇子素来与徐阁老交好,徐阁老一直有意扶持大皇子上位,此次二皇子中毒,恐怕……恐怕与夺嫡之争脱不了干系啊!”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大臣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附和,有人迟疑,也有人面露忧色。夺嫡之事向来是宫廷禁忌,如今被摆上台面,意味着朝堂之上的权力斗争将彻底白热化。
徐阶站在群臣之中,身着藏青色官袍,面色平静,眼神却深邃难测。他缓缓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尚有蹊跷。
大皇子素来仁厚,断不会做出这等手足相残之事,更何况证据虽指向大皇子府,但过于巧合,恐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挑拨离间啊!”
“徐阁老这话就不对了,” 户部侍郎李嵩立刻反驳,“人证物证俱在,怎会是栽赃?大皇子多年来备受冷落,心中积怨已久,如今见二皇子深得圣宠,怕是早已动了歪心思!”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朱祁钰看着眼前吵成一团的大臣,只觉得心烦意乱。他知道,这些人表面上是为了查明真相,实则是在借机打压异己,巩固自己的势力。
徐阶扶持大皇子,而皇后背后的曹家势力则支持二皇子,如今二皇子中毒,曹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场惊天动地的政治风暴已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东厂掌印太监冯保轻咳一声,尖细的嗓音打破了僵局:“陛下,依老奴看,此事错综复杂,牵扯甚广,锦衣卫虽勇猛,却不善查此类诡谲案件。
不如另选一位心思缜密、善于断案之人,协助老奴一同彻查,定能尽快查明真相。”
朱祁钰闻言,目光在群臣中扫过,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沈砚身上。
沈砚时任大理寺评事,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却因之前破获了几桩棘手的冤案而声名鹊起。他出身寒门,无党无派,性格沉稳,心思缜密,做事公正不阿,是朝中少有的清流。
“沈砚,” 朱祁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朕听闻你善于查案,心思缜密,今日便命你协助冯公公,彻查二皇子中毒一案。
务必查明真相,揪出幕后真凶,若有任何隐瞒,朕定不轻饶!”
沈砚心头猛地一沉,如遭雷击。他站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接旨。
他太清楚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恩赐,而是将他推入了一个巨大的火山口。
二皇子中毒案,表面是宫闱命案,实则是夺嫡之争的导火索,牵扯着徐阁老、皇后背后的曹家等多方势力。
若是查清真相,真凶若是大皇子一派,必然得罪徐阁老,以徐阁老在朝中的势力,他日后在官场必将寸步难行;若是真凶指向皇后一派,又会得罪曹家,甚至可能触怒皇帝,性命难保。
可若是查不清,便是失职大罪,轻则罢官流放,重则人头落地。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沈大人,还不接旨?” 冯保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冯保是皇帝的心腹,向来见风使舵,此次让沈砚协助查案,未必没有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知道,君命难违,此刻若是推辞,只会立刻引来杀身之祸。
他缓缓走出队列,跪地叩首:“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查明此案,不负陛下所托。”
接过那明黄色的圣旨,指尖触及冰凉的绸缎,沈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探究,有算计,有怜悯,还有赤裸裸的敌意。
御书房外,阳光刺眼,却照不进这宫闱深处的阴霾。沈砚握着圣旨,一步步走出大殿,只觉得前路茫茫,危机四伏。
他知道,从接下这道圣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卷入了这场惊天漩涡,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而此刻,徐府书房内。
徐阶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听着下属汇报沈砚接旨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沈砚?倒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 他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曹家想借此事扳倒瑾儿,真是异想天开。让沈砚去查也好,看看他究竟是个聪明人,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与此同时,京城郊外的一座隐秘别院。
曹吉祥坐在窗边,手中端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的落叶,脸上露出一抹阴恻的笑。他是皇后的亲弟弟,曹家的掌舵人,此次二皇子中毒,正是他一手策划,目的就是栽赃大皇子,借机铲除徐阶的势力。
“沈砚?一个无依无靠的寒门子弟,也想搅这趟浑水?” 他放下茶杯,声音阴狠,“不管他查不查得清,最终都只能是我们曹家的棋子。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呢。”
风卷落叶,宫闱深深。沈砚站在皇宫的白玉台阶上,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宫殿,只觉得肩上的担子重逾千斤。
他知道,这场调查,不仅关乎二皇子的性命,关乎大皇子的清白,更关乎朝堂的安危,甚至是他自己的生死。
而那幕后的黑手,正躲在暗处,冷笑看着他一步步踏入早已布好的陷阱。沈砚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无论前路多么凶险,他都必须走下去,不仅为了自保,更为了心中的那份公道。
只是,他还不知道,这场看似简单的中毒案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阴谋,足以撼动整个王朝的根基。
需要我继续往下写沈砚的初步调查行动,比如他先从东宫的人证入手核实证词,或是去大皇子府探查线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