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坐落于京城西郊的山峦环抱之中,古木参天,钟声悠远。
今日正值观音诞辰,香客如织,人声鼎沸。
朱家的马车在山门前停下,老太太在嬷嬷的搀扶下先行下车,柳姨娘和朱婉如紧随其后,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虔诚与温顺。
朱婉清最后下车,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外罩一件淡青色的斗篷,简素却不失雅致,在这喧嚣的人群中,反而有种格格不入的沉静。
她抬眼望去,寺宇巍峨,香火鼎盛,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气息,却也隐隐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秋月紧紧跟在她身侧,低声道:“小姐,一切小心。”
朱婉清微微颔首,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周围。
她看到几个看似寻常香客的汉子,眼神却不时瞟向朱家女眷的方向,身形也比普通百姓要矫健些。
随着人流,朱家女眷先到大雄宝殿上了香。
老太太诚心叩拜,祈求家宅平安。
柳姨娘和朱婉如也装模作样地跪拜,只是那眼神飘忽,不知落在了何处。
朱婉清虔诚地焚香祷告,心中所求,却是今日能平安度过,并让那暗中魑魅魍魉现出原形。
上完香,知客僧引着她们到后院的禅房稍作休息。
禅房清幽,与前面的喧闹隔绝开来。
老太太有些乏了,便在榻上小憩。
柳姨娘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笑着对朱婉清道:“婉清,听说这寒山寺后山的竹林景致极好,清幽雅静,难得来一趟,不去看看可惜了。不如让婉如陪你去走走?我在这里伺候老太太。”
朱婉如立刻接话,亲热地上前欲挽朱婉清的手臂:“是啊,姐姐,整日在府里也闷得慌,我们去散散心吧。”
这反常的热络,简直是将“陷阱”二字写在了脸上。
朱婉清不动声色地避开朱婉如的手,脸上露出温和却疏离的笑容:“多谢姨娘和妹妹好意。只是我有些头晕,怕是吹不得山风,想在这附近随便走走就好,不劳妹妹作陪了。”
想把她引到更偏僻的后山?
她岂会如她们所愿。
柳姨娘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又笑道:“既如此,那便罢了。只是这寺里人来人往,你一个人也不安全,让钱婆子跟着你吧,也好有个照应。”她说着,便对身后的钱婆子使了个眼色。
钱婆子连忙上前,堆起谄媚的笑:“大小姐,老奴陪您去。”
朱婉清心中警铃大作。
柳姨娘坚持要派人跟着,这钱婆子更是她的心腹,看来她们是打定主意要在寺内动手了。
拒绝反而显得可疑,她倒要看看,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也好,那就有劳钱妈妈了。”朱婉清淡淡应下,带着秋月,由钱婆子引着,走出了禅院。
她们并没有走远,只是在禅房附近的放生池、碑林等处缓步而行。
钱婆子看似恭敬地跟在后面,一双眼睛却滴溜溜乱转,似乎在寻找什么信号或接应的人。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碑林深处,四周古碑林立,松柏森森,将前院的喧嚣隔绝了大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锦袍、面色虚浮、眼带邪气的年轻男子,带着两个小厮,摇着折扇,晃晃悠悠地从另一头走了过来,正好与朱婉清一行人撞个正着。
那男子一见到朱婉清,眼睛顿时直了,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贪婪之色。
他嘿嘿一笑,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呦,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如此标致,怎么一个人在这僻静地方?可是迷路了?不如让本少爷送你回去?”
此人正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姓孙,家中颇有几个钱,但是与朱家这等清流官宦相比,却是云泥之别。更重要的是,此人名声极坏,最爱拈花惹草,欺男霸女。
朱婉清心中冷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设计她与这等声名狼藉之人“偶遇”,再制造独处的机会,若是被旁人看见,她的清白名声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算无人看见,这孙少爷纠缠起来,动起手脚,也足以让她名声受损。
钱婆子见状,非但不阻拦,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窃喜,故作惊慌道:“孙。。。孙少爷!您怎么在这儿?这、这是我们朱府的大小姐!您可莫要冲撞了!”她这话看似维护,实则点明了朱婉清的身份,更像是某种暗示。
孙少爷一听是朱府小姐,眼神更加炽热,言语也越发轻佻:“朱大小姐?真是失敬失敬!早就听闻朱家小姐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相逢即是有缘,小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说着,竟伸手要来拉朱婉清。
秋月气得脸色通红,立刻挡在朱婉清身前,厉声道:“放肆!休得对我家小姐无礼!”
钱婆子也假意劝道:“孙少爷,使不得,使不得啊!这要是让人看见了。。。。。。”
“看见又如何?”孙少爷满不在乎,他显然是得了某种承诺,有恃无恐,“本少爷与朱小姐说几句话,谁能管得着?你们两个奴才,滚开!”他身后的两个小厮也面露凶相,上前要推开秋月和钱婆子。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钱婆子看似阻拦,实则有意无意地将秋月隔开,给那孙少爷制造接近朱婉清的机会。
就在孙少爷的手即将碰到朱婉清衣袖的刹那,朱婉清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骤然覆上一层寒霜。
她没有后退,反而上前半步,清澈的目光如冰锥般直刺孙少爷,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压:“孙少爷,请自重!”
她这一声呵斥,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凛然之气,竟让那孙少爷动作一滞。
朱婉清继续冷冷道:“光天化日,佛门清净之地,孙少爷此举,是将王法置于何地?将我朱府颜面置于何地?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我便立刻高声呼救,引来寺中僧众和香客。到时,就算你孙家有钱,怕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调戏官宦嫡女,这个罪名,你担待得起吗?”
她字字铿锵,句句在理,更是直接点出了后果的严重性。
孙少爷不过是受人指使来演场戏,哪里真敢将事情闹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被朱婉清的气势镇住,又听到可能引来众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那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钱婆子也没有料到朱婉清如此镇定且言辞锋利,一时也傻了眼。
朱婉清趁此机会,对秋月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迅速后退,与孙少爷拉开了些距离。
她目光如刀,扫过钱婆子:“钱妈妈,这就是你说的‘照应’?眼睁睁看着外人冲撞主子,你该当何罪!”
钱婆子浑身一颤,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柳姨娘的毒计,显然不止这一环。
就在孙少爷这边暂时受挫的同时,碑林外侧,隐约传来了几个粗野的呼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妈的,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刚才明明看见往这边跑了!肯定躲在碑林里!”
“搜!抓住他,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听起来像是追债或者寻仇的,但这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粗野汉子手持棍棒,直奔朱婉清奴仆二人而来。
其中一人举起了棍子,对准朱婉清的脑袋抬棍就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