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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残阳如血,最后一缕昏黄的光线挣扎着沉入灵山狰狞的锯齿状剪影之后。山林迅速被深沉的靛蓝和浓墨浸染,寒意如同无形的潮水,随着夜风弥漫开来。白日里山崩地裂的烟尘已渐渐沉降,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一种令人不安的、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灵山山脚一处相对避风的林间空地,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影寒、齐思瞒、苏幼熙,以及云姝召集的如意堂众人,已然在此汇合。如意堂副堂主迟遮,亲自率领着三十七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成员肃立一旁。他们身着统一的深青色劲装,胸口绣着如意云纹,腰间或佩刀剑,或悬符囊,行动间悄无声息,纪律森严,与周围那些喧闹混乱、各自为战的散人觉醒者形成鲜明对比。

“前辈,”迟遮上前一步,姿态恭敬却不失干练,双手奉上一个薄如蝉翼的平板电脑,“您要求的人手已全部带到。共计三十七人,实力最弱者等级在二十二级,具体异能属性、擅长的方向以及个人档案,均已详细录入,请您过目。”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林间的风声。

云姝接过平板,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动。幽蓝的光映在她沉静的眸子里,无数张面孔、异能介绍、过往战绩流水般掠过。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只用了短短十几秒,便将这三十七人的底细了然于胸。她将平板递还给迟遮,动作干脆利落,目光却已投向暮色中那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幽暗山林。

“去吧。”云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每一个如意堂成员的耳中,“队伍里擅长追踪匿迹、探查感知的,现在出列,配合行动。目标——”她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给我抓几个‘舌头’回来,要活的,最好是光明教廷的。这山太大,路太杂,我们需要知道里面的‘路’,免得一头撞进别人挖好的坑里。”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山宝出世,群魔乱舞。散兵游勇不足为虑,但那些有组织、有预谋的势力,尤其是死对头光明教廷,才是最大的威胁和潜在的“指路明灯”。

“是!”迟遮沉声应命,没有丝毫犹豫。他目光一扫,十五名气息最为内敛、动作最为敏捷的如意堂成员无声出列,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没有多余的交流,身形一晃,便已分散扎入前方黑黢黢、危机四伏的山林之中,瞬间消失不见。行动之迅捷高效,令一旁的齐思瞒看得暗自心惊。

篝火旁只剩下等待的众人。云姝的目光缓缓扫过齐思瞒和影寒。跳跃的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使得她平日里的温和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审视的冷冽。

“齐思瞒,”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如同冰锥刺骨,“那一晚你和影寒战斗的影像,我看过了。畏首畏尾,进退失据,临阵反应像个没断奶的孩子!这些年,你除了像只耗子一样东躲西藏,把自己的棱角磨平、胆子磨小,还学会了什么?你的实力停滞不前,你的战斗意识更是一塌糊涂!”

齐思瞒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云姝的话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他最不愿面对的痛处。

云姝的目光随即转向影寒,那审视的意味并未减轻分毫:“还有你,丫头。你以为觉醒了异能,见识了点拍卖会上的新奇玩意儿,就算见过世面了?这世界之大,远超你贫瘠的想象!弱肉强食,力量为尊!这才是永恒的法则!你既然选择踏上这条路,想要活着走下去,第一课要学的——”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淬炼钢铁般的冷酷,“就是冷血无情!收起你那点可笑的同情心和道德洁癖!否则,下一个死无全尸的,就是你!”

就在云姝话音落下的瞬间,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湮灭。温和的面容瞬间被浓重的夜色吞噬殆尽!一股令人心悸的、如同实质般的森然寒气,毫无征兆地从她身上弥漫开来!那并非温度的降低,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生命漠视的冷酷意志!仿佛站在那里的,已不再是那个会请客吃饭、会训斥苏幼熙的“云姐姐”,而是一尊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漠视一切生灵的杀神!

影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头皮瞬间炸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云姝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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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墨,篝火的光芒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没过多久,林间传来细微的窸窣声。那十五名如意堂的精锐如同鬼魅般悄然返回。他们并非空手而归,而是押解着五名被特殊合金锁链捆缚得如同粽子般、嘴里塞着破布、脸上写满惊恐与愤怒的异能者!这些人金发碧眼,或是肤色黝黑,特征明显,绝非华夏本土人士——正是光明教廷的成员!

迟遮一挥手,两名俘虏被粗暴地摁倒在地,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土和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另外三人则被死死按着肩膀,强迫他们跪在一旁。

云姝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盘旋,如同森冷的鬼魅低语,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仅仅是钻入耳中,就让这五名俘虏浑身汗毛倒竖,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迟遮早已搬来一张简易的折叠椅,恭敬地放在云姝身后。云姝姿态优雅地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手肘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脚下的俘虏,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几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俘虏,借着跳跃的火光,死死盯着云姝那张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的绝美脸庞。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他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云姝,用蹩脚的、带着浓重颤音的华夏语含糊不清地喊道:“你……你是……那天拍卖会上杀人的女魔头?!!”

噗嗤——!!!

他话音未落,一道雪亮的剑光如同毒蛇吐信,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冰冷的剑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厚实的胸膛,精准地刺穿了心脏!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在冰冷的泥土和旁边俘虏的脸上!

黑人俘虏脸上的惊恐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前那个汩汩冒血的恐怖创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最终瘫软在地,再无生息。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电光火石!云姝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手腕微微一抖,长剑便已出鞘、刺入、收回!剑身上沾染的鲜血,被她随手抽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动作优雅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无谓的耽误上。”云姝的声音依旧轻柔,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目光扫过剩下的四名面无人色的俘虏,“所以,规矩很简单。我问,你们答。回答让我满意了,我给你们一个痛快。回答让我不高兴了……”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我会让你们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将擦净的长剑随意地插回身侧的剑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顺便,自我介绍一下。”云姝的目光落在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笑容温和,“我叫云姝。就是你们口中,那个拍卖会上的‘女魔头’。”

“云姝?!!!”

当这个名字清晰地传入耳中,跪在中间的一名金发碧眼的年轻俘虏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仇恨!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愤怒低吼,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死死瞪着云姝,仿佛要用目光将她撕碎!他的挚友,刚刚就死在了这个女人的剑下!

“唉……”云姝似乎很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却丝毫未变。她甚至没有去看那名愤怒的俘虏,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

唰!

又是一道匹练般的寒光闪过!速度快到极致!

那名愤怒低吼的俘虏,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道细细的血线在他喉间迅速浮现、扩大!下一刻,温热的鲜血如同决堤般喷涌而出!他双手徒劳地捂住脖子,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般软倒在地,在泥土中徒劳地抽搐着,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魔鬼!你这个该死的魔鬼!!光明神会惩罚你的!你不得好死!!!”看到两个同伴瞬间毙命,旁边一名络腮胡子的白人俘虏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和愤怒,不知怎的竟将嘴里堵得严严实实的碎布吐了出来,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云姝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骤然变得如同万载寒冰!

“太吵了。”她冷冷吐出三个字。

话音未落,她身形未动,插在身侧的长剑却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出鞘!一道更加凌厉、更加霸道的剑光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断头台的铡刀,悍然斩落!

噗——!!!

一颗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高高飞起!无头的脖颈断口处,鲜血如同喷泉般冲起数尺之高!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那具无头的尸体在原地僵直了片刻,才轰然倒地!

“嘘——”云姝伸出白皙如玉的食指,轻轻竖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看着地上三具死状各异的尸体,以及溅落在泥土、落叶上的斑斑血迹,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令人心底发寒的温和笑意,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低语:“都说了,别吵。我还没说完呢。再吵……真的会杀了你们哦。小心点,声音太大,吵到我了,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从始至终,她都在笑。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狰狞的表情,只有那与和善微笑截然相反的、如同冰封湖面般的残酷与漠然。这极致的反差,如同最锋利的锉刀,一点一点,将还活着的最后两名俘虏——那对看起来有些文弱、此刻已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兄弟——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碾碎!他们的裤裆处,甚至已经湿了一片,散发出浓重的骚臭味。

“我知道,”云姝的目光转向这最后两人,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同情”,“现在你们一定恨我入骨,恨不得生啖我肉,渴饮我血了吧?”她微微歪头,像是在欣赏他们绝望的表情,“可惜啊,现实是,你们只是我砧板上的鱼肉,阶下之囚罢了。”

“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所以……”云姝摊了摊手,语气轻描淡写,“你们肯定是活不成的。”她看着两人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绝望,话锋却又是一转,“不过呢,你们还有个选择。”

她伸出两根手指,如同在展示一件微不足道的商品:“一个选择,是像刚才那三位勇士一样,表达对我的不满,然后,我送你们上路。放心,我会厚葬你们,并且——”她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慈祥”的笑容,“我会把你们的名字,光荣地录入我们‘天道组织’的英烈名册!我们会发布公告,昭告天下,说你们五位勇士,为了帮助伟大的天道组织探查灵山机密,不惜深入虎穴,最终力战殉职!英勇无畏!对于你们的‘壮举’,我会上报组织,给你们追授丰厚的抚恤金!好多好多钱呢!足够你们的家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就在云姝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苏幼熙动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眼前的血腥杀戮早已司空见惯。她快步走到那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旁,从怀中迅速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印着复杂暗纹和天道组织徽记的羊皮纸契约。

契约的标题赫然是:《自愿加入天道组织暨忠诚宣誓书》!下方密密麻麻的小字条款,核心内容便是自愿放弃原光明教廷成员身份,宣誓永久效忠天道组织,并愿意为组织事业献出生命!

苏幼熙面无表情地抓起一具尸体尚有余温的手,蘸着尸体胸口还在汩汩冒出的、温热的鲜血,在那份契约的签名处,用力按下一个清晰无比、触目惊心的血手印!接着是第二具尸体的手,按在第二个签名栏上……第三个……

动作熟练,精准,冷酷!

这番操作行云流水,看得那两名还活着的俘虏肝胆俱裂!他们瞬间明白了云姝那“抚恤金”和“英烈名册”的险恶用心!

强行用死人的手按下血印,将他们“收编”为天道组织的“成员”!以光明教廷对天道组织“异端”的极端仇视和零容忍政策,一旦此事坐实,他们这些“叛教者”的身份,将给留在教廷控制区的家人带来灭顶之灾!教廷对待叛徒家属的手段,他们比谁都清楚!那所谓的“抚恤金”,根本就是阎王爷的买命钱!是云姝用来榨干他们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并用来打击光明教廷士气的毒计!

“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那名稍微年长些的俘虏约翰·戴维斯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嘶吼!

然而,他的咒骂声还未完全落下,一道冰冷的剑锋已经抵在了他的喉结上!刺骨的寒意让他瞬间噤声,浑身僵硬。

“我说了,别吵。”云姝的声音依旧轻柔,但眼神却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她的剑尖微微往前一送,一滴血珠立刻从约翰的皮肤下渗出。“再吵,我真的会杀了你哦。而且,我还没说完呢。”

她收回剑,目光扫过最后这两名面如死灰、抖如糠筛的兄弟,脸上再次挂起那“和善”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如果你们愿意选择合作……告诉我,这山里还有多少光明教廷的杂碎?他们的据点在什么地方?目前在山里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宝贝?这些信息,对你们来说,不难吧?你们应该都知道。”

她微微俯身,凑近两人,声音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只要你们乖乖告诉我这些,我保证,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让你们少受点苦。而且……”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我甚至可以保证,不会将你们‘加入’天道组织的事情公开,你们的家人,或许还能继续享受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甚至……”

云姝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两人眼中骤然亮起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微弱希冀光芒,才慢悠悠地补充道:“……如果你们提供的信息价值足够大,让我非常满意的话……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哦。”

“我不希望再去费劲抓其他俘虏了,太麻烦。”她直起身,声音转冷,“所以,现在,选择权在你们手上。是选择像他们一样‘光荣牺牲’,连累家人?还是选择……给自己和家人,留一条可能的活路?”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两人惊恐绝望的眼睛:“哦,对了,提醒你们一下。”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不要试图耍花样,比如突然大喊大叫给你们那些藏在暗处的同伴传递消息。相信我,”她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如意堂成员,“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手中的匕首或者指间的风刃,都可以在你们喊出第一个音节之前,就精准地割开你们的喉咙。”

死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俘虏粗重恐惧的喘息。

巨大的恐惧和那一丝渺茫到近乎虚幻的“活命”希望,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约翰和爱德华·戴维斯的心脏。看着那三份按着血手印、如同魔鬼契约般的羊皮纸,再看看云姝脸上那看似温和实则冷酷到极致的笑容,兄弟俩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让他们说话。”云姝这才淡淡地吩咐道,收起了那令人心悸的威压,重新坐回椅子上,甚至姿态都显得放松了一些,仿佛刚才那番血腥的审讯从未发生。

迟遮示意,立刻有人上前,粗暴地扯掉了塞在爱德华嘴里的破布。

“咳!咳咳咳……”爱德华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

“叫什么名字?”云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温和。

“爱……爱德华·戴维斯。”

“约……约翰·戴维斯。”稍微年长些的约翰强自镇定地回答,声音依旧颤抖。

“哦?”云姝挑了挑眉,目光在两人明显相似的五官上扫过,“还是兄弟俩?”她之前并未细看。

“是……是的大人……”约翰低着头,不敢与云姝对视。爱德华更是将头埋得更低,身体抖个不停。

约翰在回答的间隙,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云姝。同样的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脑袋一双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能是高高在上、掌控生死的源初异能者?而自己兄弟俩,年纪也不比她小多少,却只能沦为阶下囚,甚至只是两个等级才十二级的、在教廷里毫不起眼的底层炮灰?巨大的不公感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不用那么紧张。”云姝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抚的意味,如同邻家的大姐姐在闲话家常,“放松点,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只要答案让我满意,我说到做到。”

这温和的语气,在此刻的环境下,反而更让兄弟俩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回……回前辈,”约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是唯一可能换取家人平安(哪怕是虚假的希望)的机会,“据……据我们所知,卑鄙的光明教廷这次一共派出了三百余人进入灵山范围。这三百余人分成了三股力量行动。我们……我们这一批人数大概在八十人左右,由执事‘铁壁’罗德里戈大人带领,临时据点就在东北方向约三里处一个废弃的矿洞里。另外一股人数较少,只有七十人左右,由‘影蛇’莎莉大人带领,他们的行进方向偏向西南,但具体据点位置我们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似乎对山中一条隐秘的暗河很感兴趣……”

他语速很快,生怕遗漏了什么惹得对方不快,一边说,一边努力回忆着:“人数最多的那一股,由‘炎锤’巴顿大人亲自率领,人数绝对超过一百人!他们装备最精良,实力也最强,直接朝着灵山崩裂的核心区域去了,目标非常明确!具体人数和据点……我们真的不知道,巴顿大人的行踪很隐秘……”

“地图。”云姝伸出手。

迟遮立刻将一份标注了灵山大致地形和崩裂区域的羊皮纸地图递上,并亲自上前给约翰松了绑。

约翰如蒙大赦,颤抖着接过炭笔,就着篝火的光亮,在地图上仔细地标注起来。他先在自己所在小队的位置画了个圈,写上“矿洞80+”。然后在西南方向画了个箭头,写上“莎莉70+暗河”。最后在靠近中心崩裂区的位置,用力画了一个大圈,写上“巴顿100+核心目标”。

爱德华看着哥哥认真地标注着地图,心中那点天真的侥幸心理又冒了出来,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带着一丝抱怨和不解:“早知道前辈您就问这些……他们几个……也就不用死了……”他似乎真的以为,只要一开始就老实交代,就能活命。

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云姝心中冷笑,对爱德华的天真或者说愚蠢感到一丝荒谬。她甚至开始怀疑,光明教廷是怎么把这种货色派出来执行任务的?难道他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真以为自己有活命的可能?天道组织与光明教廷之间,是浸透了双方成员鲜血的不死不休之局!从他兄弟俩被抓住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

约翰标注完毕,双手将地图恭敬地递还给云姝,额头上全是冷汗。

云姝接过地图,目光快速扫过,确认信息无误后,随手将地图递给迟遮收好。

“前辈,”约翰看着云姝身后那三十几名沉默的如意堂成员,又看了看远处山林中影影绰绰的人影,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带着谄媚和一丝希冀说道,“您……您带的这些人,恐怕……恐怕不够对付巴顿大人那百余人吧?他手下有好几个等级超过四十级的强者!我们兄弟……我们兄弟熟悉地形,也认识一些人……或许……或许可以帮上忙……”他的意思很明显,想用“戴罪立功”换取活命的机会。

云姝缓缓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约翰那张写满期盼和恐惧的脸,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挑,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其讽刺、极其冰冷的笑容。

“呵,不够?”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轻蔑。

“不好意思。”云姝的目光如同在看两只卑微的臭虫,声音冷得掉渣,“我云姝,缺人手,但从来不缺……垃圾。”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兵,直刺约翰和爱德华的灵魂深处!

“尤其是……光明教廷的垃圾!”

“你们是被吓傻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云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冰冷怒意,“天道组织!光明教廷!早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你们居然还妄想活命?!妄想投诚?!简直可笑至极!!”

唰!!!

根本不需要云姝示意!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她身侧的迟遮,眼中寒光爆射!他身形如电,腰间短刃如同毒龙出洞!两道快到极致的寒芒,带着刺骨的杀意,精准无比地划过约翰和爱德华的脖颈!

噗!噗!

两道血箭冲天而起!两颗带着惊愕、不解和最终绝望的头颅滚落在地!无头的尸体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冰冷污浊的泥土里,与之前的三具尸体叠在一起,构成一幅血腥而残酷的画卷。

浓烈的血腥味,在冰冷的夜风中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整个林间空地,死一般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夜风吹过树梢的呜咽。

影寒呆呆地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五具形态各异的尸体,看着地上肆意流淌、渗入泥土的暗红色液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住那股翻涌的恶心。

齐思瞒同样僵立在原地,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看着云姝那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冷酷无情的侧影,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这些年所谓的“蛰伏”和“逃避”,在云姝这种真正经历过血与火淬炼、早已将“杀伐果断”刻进骨子里的战士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他甚至感到一丝后怕,庆幸自己不是云姝的敌人!

苏幼熙默默地走到影寒身边,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湿巾,然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别看了。影寒下意识地接过湿巾,捂在嘴上,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那片被血染红的土地,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迷茫和……一丝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认知。

云姝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只是平静地转过身,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脸色惨白、眼神复杂的影寒身上。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看到了吗?这就是真正的世界。收起你们那些无谓的幻想和软弱的怜悯。要么拿起刀,变得比敌人更狠!要么……”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影寒的脸,“就等着被人像宰鸡一样宰掉,然后像他们一样,被按上血手印,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出发。”云姝不再多言,转身率先朝着约翰标注的、东北方向的矿洞据点走去。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挺拔而孤绝,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前方无尽的黑暗与血腥。

影寒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湿巾,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瞬。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腰间悬挂的那柄古朴长剑上。冰冷的剑鞘贴着她的肌肤,那上面斑驳的铜绿和岁月的刻痕,在此刻仿佛蕴含着某种沉重而古老的意志。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胃里的翻腾,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痛楚的坚定所取代。她迈开脚步,跟上了云姝的背影,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或许还沾着血迹的碎石上。

真正的世界……才刚刚向她揭开那残酷帷幕的一角。而她,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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