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能看到李世民脸上那混杂着震惊、疑惑、以及一丝……期待(?)的表情。
李建成心中豪情万丈,气沉丹田,用尽平生力气,发出了那预定好的、石破天惊(自以为)的呐喊:
“二郎(破音)——!!!莫慌!大哥……哎吆卧槽!!!”
然而,乐极生悲!
由于他是从高坡向下冲锋,重力加速度使得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难以控制!
就在即将冲入“王帐”前沿阵地、距离李世民仅有数十步之遥的关键时刻,李建成胯下那匹神骏的白马,前蹄不知是绊在了一具突厥士兵的尸体上,还是踩进了一个被炮弹炸出的浅坑里,猛地一个趔趄!
“唏律律——!”
战马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前蹄跪地,巨大的惯性使得马背上的李建成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前猛甩出去!
眼看就要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平沙落雁式”脸先着地,在这数万将士面前上演一出“太子坠马”的闹剧!
完了!
装批不成要成傻批了!
李建成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绝望的念头。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李建成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从侧后方疾掠而至!
正是紧随其后的薛礼!
薛礼眼疾手快,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探出猿臂,精准地一把抄住了李建成腰间的玉带,借助马匹前冲的势头,大喝一声,腰腹发力,顺势一个极其漂亮的回旋,硬生生将已经飞出去一半的李建成又给捞了回来,稳稳地(略带粗暴地)重新按在了因为受惊而人立而起的战马背上!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堪称马背上的极限救援!
李建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坐在了马鞍上,只是心跳如同擂鼓,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缰绳,稳住了受惊的战马。
四周,是一片死寂。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唐军将士,包括刚刚松了一口气、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李世民,全都张大了嘴巴,表情呆滞。
这……这登场方式,也太他娘的……刺激了吧?
李建成定了定狂跳的心神,强行压下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粗话,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挽回一些即将崩塌的形象。
再次鼓起余勇,对着近在咫尺的李世民方向吼道:
“二……二郎!大哥……大哥来啦!”
只是这声音,比起之前那石破天惊的破音呐喊,无疑弱气了太多,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气势,更是直接从“气吞山河”跌落到了“虚张声势”。
李建成骑在马上,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含义复杂的目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他娘的!这个批……没装圆溜儿啊!!!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而救驾有功的薛礼,则默默勒马退后半步,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那微微抽搐的嘴角,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纵然眼前大哥的登场方式充满了令人忍俊不禁的戏剧性,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小小的闹剧,但在李世民心中翻涌的,却绝非笑意,而是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感动与如同潮水般袭来的深深愧疚!
太子称病不朝……裴寂倒台……东宫属官散尽……朝野流言四起……这一切的一切,都曾让他心生猜忌,以为大哥在暗中筹谋,甚至可能对他不利。
任他智计百出,也绝想不到,他那向来被认为“不善武勇”、甚至有些“文弱”的大哥,竟然会亲自涉足这刀剑无眼、血流成河的险恶战场!
不是为了争权,不是为了夺利,仅仅是为了……助他功成!
在他深陷绝境、几近绝望之时,如同神兵天降,以雷霆万钧之势扭转战局,甚至……还间接救了他和数万将士的性命!
想到自己之前那些阴暗的揣测,再对比大哥这奋不顾身的援手,一股火辣辣的羞愧感灼烧着李世民的内心。
什么天策上将,什么秦王威仪,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对兄长最纯粹的信赖与感激。
想着想着,他那双刚刚经历过绝望、又见证了奇迹的虎目,再次变得晶莹,视线模糊起来。
他看着大哥有些狼狈地翻身下马,站稳身形,还下意识地拍了拍沾染了灰尘的衣袍(虽然那衣袍在冲锋和坠马过程中早已皱巴巴沾满污渍)。
李世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他几步冲上前去,如同一个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终于见到家长的孩子,狠狠地、毫无保留地扑进了李建成的怀里!
双臂紧紧箍住兄长的腰背,将头埋在他的肩颈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喊出了那声压抑了太久、也包含了太多复杂情绪的:
“大哥!!!”
李建成被这突如其来的“猛虎扑食”撞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感受到怀中二弟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压抑的抽泣,心中那点因为装逼失败而产生的尴尬和懊恼瞬间烟消云散,化作了一片无奈的柔软。
他嘴上却依旧带着惯有的、看似嫌弃的抱怨,抬手轻轻拍打着李世民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哄他那样):
“哎哎哎……行了行了,多大个人了,还来这套……”
“我这衣服可是好料子,牌子的!(他随口胡诌)脸上的灰全让你抹上来了!”
然而,他那抱怨的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真正的责备,拍打着弟弟后背的手,力道是那样的温和与安抚。
“我家二郎啊……”
李建成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种长兄特有的、混杂着宠溺与心疼的调侃:“怎的又成个小哭包了?莫慌……莫怕,大哥在呢,啊……大哥在呢。”
他的声音因为先前那声石破天惊(装批失败)的呐喊而带着明显的沙哑。
但正是这几分沙哑,褪去了所有太子身份的伪装与刻意的表演,让这番安慰显得无比真实,无比接地气,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情。
在这尸横遍野、硝烟未散的战场上,在这刚刚经历生死、恍如隔世的兄弟之间,这略显滑稽却又无比真挚的一幕,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又感人至深的画卷。
周围的将士们看着相拥的两位殿下,没有人觉得可笑,反而不少人都悄悄红了眼眶,默默转过头去。
就连一向粗豪的程咬金,也用力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嘟囔道:“格老子的……风沙真大……”
尉迟敬德则默默地将手中的马槊握得更紧,目光坚定地扫视着周围,仿佛在无声地宣誓,誓死护卫这难得的兄弟情深。
李世民在李建成怀中用力地点了点头,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
他抬起头,看着大哥那张沾着灰尘、却带着温暖笑意的脸,所有的猜忌、隔阂,在这一刻,仿佛都随着泪水流走了。
他哑着嗓子,重重地说了一声:
“嗯!”
有大哥在,他什么都不怕了。
李建成看着他终于缓过来的样子,笑了笑,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把李世民的头盔都揉歪了),然后揽着他的肩膀,转身面向战场,声音恢复了沉稳:
“这下突厥大军算是彻底被打残了!咱们兄弟再冲他最后一波,定能把颉利那老小子绑回长安,给阿耶献舞助兴!运气好,还能饶上个突利小可汗……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在计算着一笔巨款:“他娘的,这笔买卖不亏啊……血赚不亏!”
“突利?”
李世民闻言一怔,颉利在此他是知道的,但大哥竟然连西突厥小可汗突利参与其中都如此清楚?
他这位大哥掌握的情报之详尽,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毕竟战机稍纵即逝。
“二郎啊!”
李建成豪气干云地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顺手从腰间(或者说一个特制的皮质枪套里)抽出了一件物事——
那是一个黑黝黝、带着握把的短铁棍(在他眼中,这自然是超越时代的“手枪”雏形,但在李世民和这个时代所有人看来,就是个奇形怪状的铁疙瘩)。他将其握在手中,模仿着持枪的姿势,朗声道:“你执槊,哥持枪!你我兄弟联手,天下何处去不得!”
李世民看着大哥手里那根跟“枪”毫无相似之处的铁棍,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但……气氛毕竟已经烘托到这儿了不是!
管他拿的是什么,干就完了!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久违的默契与熊熊战意,不由得同时畅快大笑起来。
“上马!”
两人利落地翻身上马。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已经列阵完毕、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彪子和三万步卒,用尽力气,激动地大吼一声下达总攻命令:
“彪子!嘎——!(他本来想气势十足地喊‘干’来着,却因为过度激动和兴奋,声音劈了叉,变成了一个极其怪异的调子)”
正在阵前凝神待命的彪子闻声,魁梧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他那简单直接的脑回路高速运转了零点几秒,实在没搞懂自家主子这又是在整什么新活儿?
是新的进攻暗号?
还是太子殿下家乡的土话?
但秉承着“殿下说的都是对的,听不懂照做就行”的最高准则,彪子虽然茫然,还是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用他那堪比洪钟、中气十足十倍的嗓门,气沉丹田,轰然应诺:
“嘎——!!!”
这一声回应,雄浑厚重,震得旁边不少唐军士兵耳朵嗡嗡作响。
不明所以的唐军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哦!原来是太子殿下这边的特殊冲锋号令!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想必大有深意!
于是,在彪子一马当先、带着三万步卒如同决堤洪水般冲出去的同时,侧翼的李世民所部唐军也条件反射般地发起了协同冲锋!
整个唐军阵营,如同苏醒的巨兽,发出了最后一击的咆哮!
只有李建成自己知道,如果没有彪子的配合,那自己这个批就又要装呲了……回头一定要奖励彪子一整只烤全羊!
“仁贵,保护秦王!”
“敬德,护好太子!”
两道关切的声音几乎重叠响起。
兄弟二人于奔驰的马背上再次对视,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不由得再次会心一笑。
所有的隔阂,在这一声互相关切的叮嘱中,彻底冰消瓦解。
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蹄雷动,杀声震天!最后的决战,在这对帝国最高身份兄弟的并肩冲锋下,悍然打响!
冲锋的号角已然吹响,数万唐军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负隅顽抗的突厥残军发起了最后的碾压式冲击。
然而,冲锋刚刚开始,几乎所有将士,包括身经百战的李世民和他麾下的悍将,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最前方那道身影牢牢吸住,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这彪子……也太他娘猛了吧?!
只见彪子一马当先(虽然他此刻是步战),他那魁梧如山的身躯在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手中高举的,并非寻常的马槊或横刀,而是一柄造型极其夸张、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刃!
那刀,刃长两米,刀身宽阔厚重,几如门板!与其说是斩马刀,不如说更像是一柄为巨人打造的、用来劈砍城门的恐怖凶器!
刀锋在晦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仅仅是看着,就让人脖颈发凉。
彪子一边迈开两条粗壮如柱的长腿,以一种与其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快如奔马的速度向前狂冲。
一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低沉而原始的、如同蛮荒巨兽般的咆哮……没人听得懂他在喊什么,但那声音中蕴含的纯粹力量与杀戮欲望,却让听到的突厥人肝胆俱裂!
然而,最让后方冲锋的唐军将士感到震惊乃至惊悚的是——
他们胯下的战马,已然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四蹄翻飞,烟尘滚滚,却眼睁睁地看着前方那个徒步冲锋的彪子,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是的!一个靠双腿奔跑的巨汉,速度竟然全面碾压了全速冲锋的骑兵!
这违背常理的一幕,几乎颠覆了所有唐军将士对“冲锋”二字的认知!
就在唐军骑兵大队冲锋路程刚刚过半的时候,彪子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已经如同陨石般,独自一人,狠狠地撞进了混乱的突厥军阵之中!
“轰!”
仿佛一块巨石砸进了烂泥塘!
他所过之处,突厥人如同被狂风刮倒的麦秸,纷纷向两侧跌飞出去,根本无法阻挡其分毫!
下一刻,更加恐怖的场景上演了!
面对前方试图组织起抵抗的突厥骑兵队列,彪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双臂肌肉虬结如龙!
那柄门板般的巨刃被他抡圆了,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扇形死亡弧光,贴着地皮猛地横扫而出!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爆豆般响起!
弧光所过之处,冲在最前面的十余匹突厥战马,那粗壮的马腿如同脆弱的树枝般,被齐刷刷地斩断!
战马发出凄厉至极的悲鸣,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飞出去!
这还没完!
彪子手腕一翻,那沉重无比的巨刃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借着第一挥的余势,由下至上,反向又是一记凌厉无比的回撩!
“噗嗤!噗嗤!噗——!”
又是一片血光迸现!
那些刚刚落马、或者被前方惨状惊得愣住的突厥骑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头颅便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般,瞬间与身体分离,冲天而起!
十几颗戴着皮帽的头颅在空中翻滚,带出漫天血雨!
两刀!仅仅是一正一反两刀!
彪子身前已然为之一空!
只剩下满地翻滚哀嚎的无主战马、喷溅的鲜血和滚落的头颅!
如同在密集的军阵中,瞬间清理出了一片血腥的真空地带!
整个战场,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冲锋的唐军骑兵下意识地勒慢了马速,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那如同战神(或者说魔神)降世般的彪子。
突厥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看着那个手持门板巨刃、沐浴鲜血而立的巨汉,仿佛看到了草原传说中最可怕的恶魔,勇气瞬间崩溃,发一声喊,竟不由自主地向后溃退!
李世民远远看到这一幕,眼角也忍不住剧烈跳动了几下,喃喃道:“这……这便是大哥身边的……护卫?”
李建成虽然早知道彪子勇猛,但亲眼见到如此狂暴的场面,也是暗暗咂舌。
当真是“如同天上降魔主 ,真是人间太岁神”!
不过他的脸上却满是得意,对着李世民扬了扬下巴,那意思很明显:看,哥的手下,牛逼不?
彪子则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甩了甩巨刃上粘稠的血液,再次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迈开大步,继续向着突厥军阵最密集、旗帜最鲜明的地方——颉利和突利可能所在的位置——碾压而去!
他所到之处,当真是人仰马翻,血流成河,硬生生为后续的唐军主力,趟开了一条由血肉铺就的通道!
这已非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极致暴力美学的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