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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天刚蒙蒙亮时,窗棂上沾着的晨雾还没来得及散,薄得像陈清清陪嫁时那方真丝手帕,指尖轻轻一碰,就化作细碎的水珠,凉丝丝地沁进木缝里。天光是青灰色的,透过窗纸漫进屋里,把家具的轮廓晕得软乎乎的。路修源是被院外老鸡的第一声啼叫唤醒的,他眼皮还沉,却先摸了摸身侧的被褥 —— 空的,才想起陈清清这几日都在里屋的小床凑活,就为了夜里能随时起来核对货单。

他轻手轻脚地摸下床,木楼板在脚下发出极轻的 “吱呀” 声,他立刻顿住脚,等那点声响散了,才接着往前挪。里屋的门帘还挂着,是陈清清绣的玉兰花,浅紫色的线洗得有些淡了,却依旧看得出针脚的细密。他掀开门帘一角往里瞅,陈清清蜷在被子里,侧脸埋在枕头上,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沾了晨露的小扇子,覆在眼下,连带着那点淡淡的青都显得软了。前几日清点店里的货,她连着熬了两晚,最后一晚路修源起夜时,还见她趴在桌前,台灯的暖光落在她垂着的发顶,手指还夹着没算完的账本,笔杆在指间滑了半寸,她都没察觉。

灶房里的铁锅擦得锃亮,锅底的水渍都被擦干了,是陈清清昨晚睡前收拾的。路修源从米缸里舀小米,缸底还剩小半缸,米粒饱满,是上个月从镇上粮站买的新米。他抓了两把放在搪瓷盆里,接了井水淘洗,清水漫过米粒,泛起细碎的白泡沫,他淘了三遍,直到盆里的水变清,才把小米倒进铁锅,添上刚好没过米粒的清水 —— 他记着陈清清说的,水多了粥会稀,少了会糊,必须刚没过米粒,熬出来的粥才会稠得能挂住勺。

他往灶膛里添了两根干松枝,火苗 “噼啪” 一声跳起来,舔着锅底。小火慢煮着粥,灶房里渐渐漫开淡淡的米香,从起初的若有若无,到后来越来越浓,裹着热气往门缝外飘。路修源靠在门框上,听着锅里粥 “咕嘟咕嘟” 的声响,像极了去年夏天在河边听着的水流声。他想起那时陈清清蹲在河边洗衣服,水花溅在她的布鞋上,她却笑得眉眼弯弯,说等秋天就跟他一起去赶集,买块花布做新衣裳。

等粥香漫到里屋门口时,路修源才转身去脸盆架上拿帕子。帕子是粗棉布的,洗得软软的,他用温水浸了,拧到不滴水,又在手里攥了会儿,怕温度太凉。他轻轻推开里屋的门,陈清清还没醒,嘴角微微翘着,许是梦到了什么开心事,鼻翼轻轻翕动,像只满足的小猫。

路修源蹲在床边,尽量放轻动作,把温帕敷在她的额头上。温温的触感漫开,陈清清轻轻哼了声,眼睫颤了颤,慢悠悠睁开眼。刚醒的眼神还带着点迷糊,像蒙了层雾,她看了路修源半晌,才认出人来,声音软得像棉花:“你起这么早呀?”

“醒啦?” 路修源的声音放得极柔,比灶房里的粥还要暖,“粥快好了,熬了你爱吃的小米粥,还烤了个白面馒头。吃完咱们去赶集,听说今天镇上有卖新晒的红枣。”

陈清清揉了揉眼睛,指尖蹭过眼下的青影,她自己倒没在意,只是乖乖地点点头,伸手勾住路修源的手腕 —— 她的手指还带着点被窝里的暖,轻轻攥着他的袖口,“等我十分钟,马上就好。我昨天还找着娘给我的那个竹篮了,今天正好带着。”

路修源笑着应了,看着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他伸手替她捋了捋,“不急,你慢慢收拾,粥我再温会儿。”

院子里的天已经亮了些,青灰色的光变成了淡金色,晨雾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墙角青苔上还沾着点湿意。那辆永久牌自行车靠在晾衣绳旁,车身是墨黑色的,车把上缠着圈蓝布条,针脚整整齐齐,是陈清清怕他骑车时硌手,特意找了块旧布缝的 —— 那布原本是件蓝布衫的袖子,洗得发白,她却拆了线,一点点裹在车把上,缝了整整一下午,指尖都扎破了两个小口子,当时路修源还心疼了好半天。

路修源蹲下身,手指拨动车链,“哗啦” 一声轻响,链条上还带着上次上的机油,没生锈。他又摸了摸后座的坐垫,垫在下面的厚棉絮是前几日他特意找的,从旧棉袄里拆出来的,软乎乎的,他用粗线缝了个布套,把棉絮裹在里面,再缝到坐垫上,平平整整的,就怕陈清清坐久了硌得慌。他还检查了车胎,用脚踩了踩,气很足,是昨天傍晚刚打的。

“你在看什么呢?” 陈清清拎着竹编篮子从屋里出来,声音里带着点雀跃。篮子是浅棕色的,编得很密,里衬着块碎花布,布上是淡粉色的牡丹,边角都磨得有些毛了,却洗得干干净净。这是她娘临走前给她的,当时她娘攥着她的手,说这篮子结实,以后赶集能用,让她好好收着。陈清清宝贝得很,每次赶集都要带着,用完了就用清水擦干净,叠好碎花布,放进衣柜最上面的格子里。

她晃了晃篮子,眼里闪着光,像个盼着出门的孩子,“你看这篮子,今天能装下你爱吃的红枣不?上次买的红枣你说甜,这次咱们多买两斤,回头给你煮红枣粥。”

路修源笑着接过篮子,手指碰着篮子边缘光滑的竹节,他把篮子挂在车把一侧,用绳子轻轻系了个结,“装两斤都够,你想吃多少咱买多少。不光买红枣,你上次说想吃糖葫芦,今天也给你买。”

陈清清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她记得上次只是随口提了句,说小时候娘带她赶集,总给她买糖葫芦,没想到路修源记在了心里。她伸手帮着路修源把车把上的蓝布条理了理,“那咱们快走吧,别去晚了,糖葫芦卖完了。”

出村的路是去年刚修的土路,铺了层细碎石子,虽说比以前坑坑洼洼的泥路平整了些,但偶尔还是会有小土坑,尤其是下雨后,车轮碾过会留下深深的印子。路修源骑得慢,车把扶得稳稳的,脚掌轻轻蹬着脚踏板,链条转动的声音很轻。车轮碾过土坑时,他总会下意识地挺直后背,把身体微微往前倾,让后座的重心更稳些,生怕陈清清颠着。

陈清清坐在后面,双手轻轻攥着路修源腰间的衣角。他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布料柔软得像云朵,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 —— 是前几天刚晒过的,她特意找了个晴天,把衣服晾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晒了整整一下午,还拍掉了上面的灰尘。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田埂上青草的气息,她抬头能看到路修源的后脑勺,头发剪得很短,是他自己用剪刀剪的,偶尔会有几根碎发翘起来,显得有些可爱。

“你看那边!” 陈清清突然指着路边的野菊,声音里满是欢喜,像发现了宝藏。路边的田埂上,开着一片黄灿灿的野菊,花瓣是明黄色的,中间的花蕊带着点橙,风一吹,就轻轻晃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黄灿灿的,真好看,像小时候娘给我扎的黄绸子花。”

路修源立刻放慢车速,最后干脆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陈清清,眼里带着笑,“想摘吗?我去给你摘几朵,插在你那竹篮里,好看得很。”

陈清清摇摇头,却把头轻轻靠在路修源的后背上,脸颊贴着他的蓝布褂,能感受到他后背的温度,很暖。“不摘啦,摘了没多久就蔫了,看着它们长在这儿就好,下次来还能看到。” 她的声音轻轻的,混着风的声音,“你闻,这野菊的香味真好闻,比店里的香皂还香。”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野菊的清香,还有陈清清头发上淡淡的皂角味,路修源觉得心里软软的,像被灶房里的粥汤浸过似的,暖得快要溢出来。他伸手往后,轻轻拍了拍陈清清的手背,“那咱们接着走,再晚糖葫芦摊该排队了。”

陈清清轻轻 “嗯” 了一声,手攥得更紧了些。

到镇上的集市时,日头已经升得有些高了,淡金色的阳光变成了暖黄色,洒在集市的石板路上,映得人身上都暖暖的。市集口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树荫下挤满了人,卖油条的张大爷就支着摊子在树荫里,铁皮油锅架在煤炉上,油烧得滚烫,“滋滋” 地响着。张大爷穿着件白色的粗布褂,袖子挽到胳膊肘,手里拿着长筷子,把面团放进油锅里,面团瞬间就鼓了起来,变成金黄酥脆的油条,香味飘得老远,勾得人馋。

“刚出锅的油条哟!热乎的!两毛钱一根!” 张大爷的吆喝声洪亮,带着点沙哑,却很有穿透力,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路修源刚把车停稳,就有熟络的邻居打招呼:“修源,带着清清赶集啊?”

是隔壁村的王婶,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满了水灵的青菜,叶子上还带着晨露,是刚从地里拔的。王婶脸上带着笑,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她走近了,才看清陈清清,“清清也来啦,瞧这气色,比上次见好多了,上次你还说店里忙,累得慌,现在看着精神多了。”

陈清清笑着应道:“王婶早,您也来买东西呀?这青菜真新鲜,是您自家种的吧?”

“可不是嘛!” 王婶拍了拍篮子里的青菜,笑得更欢了,“昨天刚浇了水,今天一早拔的,新鲜得很。你俩这模样,真是越看越登对。清清啊,修源对你可是真上心,上次我去县城,见他在布店里挑花布,挑了半个时辰都没挑好,最后问掌柜的,说要给媳妇做件新衣裳,得挑个软和点的布,怕磨着皮肤。你说他心细不细?”

陈清清的脸颊瞬间红了,像抹了层胭脂,她偷偷掐了下路修源的腰,力道很轻,带着点撒娇的意思。路修源却笑得坦然,伸手揽了揽陈清清的肩膀,“她喜欢就好,她这几日店里忙,衣裳都没顾得上做,正好趁今天赶集,给她买块布。”

王婶笑得眼睛都眯了,“你呀,真是个疼媳妇的。行了,不耽误你俩逛了,我还得去买斤猪肉,给我家娃做红烧肉。”

“王婶您慢走。” 陈清清笑着挥手。

顺着集市往里走,摊位一个挨着一个,热闹得很。卖菜的摊位前,水灵的青菜、带着泥土的萝卜、紫莹莹的茄子摆得整整齐齐,摊主大妈穿着件花布衫,手里拿着杆秤,秤砣挂在秤杆上,嗓门洪亮:“新鲜的青菜,刚从地里拔的,两毛钱一斤!不新鲜不要钱!”

卖干货的摊位上,红枣、桂圆、核桃堆得像小山,麻袋敞开着,散发出浓郁的果香。摊主是个老奶奶,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她手里拿着个小布袋,给客人装红枣时,总会多抓一把,“自家种的,甜得很,多给你点,尝尝鲜。”

陈清清的目光转来转去,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她拉着路修源的手,一会儿指着卖苹果的摊位,说苹果看着真红,一会儿又看着卖糖葫芦的摊位,眼睛都挪不开了。

集市中段的糖葫芦摊前围了不少人,大多是带着孩子的大人。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大爷,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却很干净。他面前的稻草靶子上,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每一颗山楂都选得又大又红,裹着厚厚的糖霜,在阳光下泛着晶亮的光,像一串串小红灯笼,风一吹,糖霜的甜香就飘了过来,勾得人咽口水。

陈清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模样像个看到糖的孩子,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连攥着路修源衣角的手都紧了些,指尖微微用力,路修源不用看她,光凭她指尖的力道,就知道她准是馋了。

他没等她开口,就推着车往糖葫芦摊走,脚步都比刚才快了些,怕去晚了,陈清清爱吃的糖霜厚的都被挑完了。“大爷,要两串糖葫芦。” 他走到摊前,声音温和,还特意往旁边让了让,给后面的孩子让了位置,“麻烦您给选两串糖霜厚点的,我媳妇爱吃甜的。”

大爷抬起头,笑着应着,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暖意,“好嘞!保证给你选最好的!” 他手里拿着根竹签,从稻草靶子上挑了两串最红最大的,每一颗山楂上的糖霜都裹得厚厚的,像裹了层水晶,在阳光下闪着光,看着就甜。

路修源接过糖葫芦时,先低头吹了吹 —— 刚做出来的糖葫芦还带着点温度,糖霜有点烫,怕烫着陈清清。他转过身,把其中一串递到她面前,手指小心地捏着竹签的末端,怕手上的汗蹭到糖霜上,“慢点吃,别扎着嘴,糖霜有点烫,先凉会儿。”

陈清清接过来,指尖碰到竹签,有点凉,她先凑到鼻尖闻了闻,糖霜的甜香混着山楂的酸,一下子就勾住了味蕾,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她等了会儿,见糖霜不那么烫了,才轻轻咬了一口 —— 糖霜在嘴里化开,甜得恰到好处,不腻人,接着是山楂的微酸,酸中带甜,一点都不涩,果肉也很饱满,嚼起来很有嚼劲。

她吃得认真,嘴角沾了点亮晶晶的糖霜,像颗小珍珠,在阳光下闪着光。路修源站在旁边,看着她吃,自己也拿着另一串,咬了一口。山楂的酸瞬间在嘴里散开,他微微皱了下眉 —— 他其实不爱吃酸的,每次吃山楂都会觉得牙酸,可看着陈清清吃得开心,眼睛亮晶晶的,那点酸意好像也淡了,反而觉得有点甜。

陈清清吃完一颗,抬头看他,见他皱着眉,嘴角还沾着点糖霜,忍不住笑了,“是不是太酸了?我就知道你不爱吃酸的,早知道我一个人吃就好,浪费一串。”

路修源赶紧摇摇头,把剩下的糖葫芦递到她手里,“不酸,挺甜的,你爱吃就多吃点,我不爱吃,给你留着。”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 —— 是陈清清给他缝的,浅灰色的布上绣着朵小小的兰草,兰草的叶子是浅青色的,针脚很细,是陈清清熬夜缝的,当时她还说,兰草耐活,像他一样,踏实。路修源一直带在身上,总放在内侧口袋里,怕弄脏,也怕弄丢。

他轻轻抬起陈清清的下巴,手指很轻,怕弄疼她,然后用手帕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擦去她嘴角的糖霜,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不够咱们再买。” 他的声音里满是笑意,看着她的眼神,比阳光下的糖霜还要暖,还要亮。

陈清清的脸颊更红了,她低下头,咬着糖葫芦,小声说:“够了,这两串就够了,吃多了该腻了。”

集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自行车铃声、吆喝声、孩子的笑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水。路修源牵着陈清清的手,慢慢逛着,他的手很暖,把她的手裹在掌心里,怕她被人群挤散。

走到卖红枣的摊位前,路修源停下脚步,摊主是个老奶奶,见他们过来,笑着打招呼:“小伙子,姑娘,买点红枣不?自家种的,刚晒好的,甜得很。”

路修源点点头,伸手抓了几颗红枣放在手心,红枣是深红色的,表皮很干,摸起来有点粗糙,却很有分量。他把红枣递给陈清清:“你尝尝,甜不甜?上次买的那家好像就是这个老奶奶的,你说甜。”

陈清清接过红枣,选了颗最大的,擦了擦表皮的灰尘,咬了一口 —— 果肉很饱满,脆生生的,甜里带着点枣香,一点都不涩,比上次买的还要甜。她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甜!比上次买的还甜!奶奶,您这红枣怎么卖呀?”

“五毛钱一斤!” 老奶奶笑着说,“你们要是多买点,我给你们算便宜点,四毛五一斤,自家种的,不赚你们的钱。”

路修源立刻说:“那您给称两斤,要这种红透了的,麻烦您多装些,我们回去熬粥吃。”

老奶奶高兴地应着,拿起杆秤,抓了把红枣放在秤盘里,秤砣慢慢滑到秤杆末端,还多抓了几颗放进去,“多给你们点,尝尝鲜,下次再来买。”

离开红枣摊,又走了几步,就看到卖蜜饯的摊位。摊位上摆着好几种蜜饯,有话梅、陈皮、葡萄干,用玻璃罐盛着,盖子敞开着,散发出甜甜的香味。路修源记得陈清清爱吃话梅,尤其是咸甜口的,上次她吃了一颗,说酸咸适中,很开胃。

他拉着陈清清走到摊位前,问摊主:“老板,你这话梅怎么卖?是咸甜口的吗?”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笑着说:“是的,咸甜口的,自家腌的,好吃得很,三毛五一包,一包有半斤。”

路修源点点头:“给我来一包,麻烦您装严实点,别漏了。”

陈清清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不用买了,家里还有呢,上次买的还没吃完。”

“不多,再买一包,你平时在店里忙,饿了可以吃一颗,开胃。” 路修源说着,接过摊主递来的话梅,放进竹篮里,“家里的快吃完了,早买晚买都一样。”

路过布摊时,路修源的脚步顿住了。布摊的架子上挂着各种颜色的布,有蓝色、粉色、绿色,布料也不一样,有细棉布、粗麻布、丝绸。他的目光落在了块浅粉色的细布上,布上印着小小的白色碎花,像春天的梨花,摸着手感柔软,像云朵一样,很舒服。

他走过去,用手指摸了摸布料,问摊主:“老板,这布怎么卖?是细棉布吗?”

摊主是个中年女人,穿着件花布衫,笑着说:“是的,细棉布的,软和得很,贴身穿舒服,一尺两毛,你要多少?”

路修源看了看陈清清的身高,又想了想做件衬衣需要多少布,说:“给我量三尺,麻烦您剪整齐点。”

陈清清站在旁边,看着那块浅粉色的布,眼睛里带着点欢喜,却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买了,我还有衬衣穿,去年做的那件还好好的。”

“那件都旧了,袖口都磨破了,做件新的。” 路修源接过摊主剪好的布,叠得整整齐齐,放进竹篮里,“这布软和,你穿肯定舒服,等回去我给你找个裁缝,让她给你做件新衬衣,刚好天快冷了,穿在里面暖和。”

陈清清的心里暖暖的,像喝了热粥一样,她低下头,小声说:“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 路修源笑着,伸手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等逛完集市,太阳已经转到西边了,变成了橘红色,把天空染得暖暖的。自行车的后座和车把上都挂满了东西:左边挂着给店里进的火柴、煤油和包装纸,用麻绳系得稳稳的;右边挂着陈清清爱吃的红枣、桂圆和话梅,竹篮里还放着那块浅粉色的细布;后座上放着给张大爷买的油条,用油纸包着,怕凉了。

陈清清想伸手拎过一袋子红枣,袋子有点沉,她刚碰到袋子,就被路修源拦住了:“别碰,沉,我来拿。”

他把东西都归置好,重的袋子扛在肩上,绳子勒在肩膀上,有点疼,他却没吭声;轻的袋子挂在胳膊上,又扶着陈清清坐上后座,替她理了理裙摆,“你扶好车把,别乱动,路上可能有点颠。”

陈清清还想再说什么,比如让他把重的袋子给她拎点,路修源已经推着车往前走了 —— 他的肩膀宽而结实,扛着东西却走得稳,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他却没哼一声,只是偶尔用袖子擦一下。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土路上,像两个分不开的剪影。陈清清坐在后座,头轻轻靠在路修源的后背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还有他蓝布褂上的皂角味,让人觉得安心。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夕阳的暖意,还有路边野菊的清香。陈清清看着路修源的背影,看着他肩膀上被袋子勒出的红印,心里软软的,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问:“累不累啊?要不咱们歇会儿再走?”

路修源回头笑了笑,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眉眼染得暖暖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却依旧温和:“不累,这点东西算什么,很快就到家了。你要是累了,就靠在我背上睡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陈清清摇摇头,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能听到他的心跳,很稳,像鼓点一样,让她觉得踏实。她想起和路修源结婚后的日子,没有轰轰烈烈,却满是寻常的甜 —— 他会记得她爱吃的糖葫芦,会给她买软和的花布做新衣裳,会在她熬夜时给她留着热粥,会在骑车时把车骑得稳稳的,怕她颠着。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夕阳的暖意,陈清清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哪怕平凡,也满是甜。就像灶房里慢煮的小米粥,像糖葫芦上厚厚的糖霜,像路修源掌心的温度,一点点,都甜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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