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人，男人立刻明白了自己被抓来的原因。
他哆嗦着又坐了回去，脑袋却怎么也不敢抬起。
“张叔，多年未见，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少爷。”
“记、当然记得，我在乌家干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记得。”
室内昏暗，在乌眠来之前，男人已经被关了两三天了。
这三天他见不到阳光，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就连睡觉也睡不安生，每次刚睡着没多久就会被人惊醒。
他年纪大了，经不住吓，到了后来就不敢睡了。
就算他不说，乌眠也能看得出来，他这些年过的并不好。
都已是深冬了，他身上还穿着夹棉的薄外套，头发乱糟糟的，就连指甲缝里也都是脏垢。
多年没见，他竟然变成了个跛脚的瘸子。
“嗤”乌眠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现在看到了我，你就该清楚为什么抓你了吧？”
男人双眼紧闭，双手死死扣在一起，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本以为还要多久才能审出来，没想到对方就这样点头了。
乌眠神情一愣，“你费尽心机，背叛我父亲换来了报酬，怎么现在过成了这样？”
“你说是不是上天有眼，赐给你的报应啊?”
乌眠面色冷硬，外表看不出破绽，可一字一句说出的话却在泣血。
“我父亲心善，给了你一个可以养家糊口的职位，可你却恩将仇报，为了钱转头就把他的行程告诉了别人？”
“养条狗尚能看家护院，你却连条狗都不如！”
乌眠每多说一句，男人的头就低得更深。
“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先生，等我死了，我一定好好的伺候他们，当牛做马也报答他们。”
“你做梦！”乌眠一把提起了对方的衣领，声音几近嘶吼，“你就是死了也要给我下地狱！凭什么还妄想能再见到他们？”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报答？我父亲对你千般好，可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口中的报答，就是车毁人亡，让我们一家泡在雨水里惨死吗？”
“如果我也死在了你们策划的那场意外里，你还会这么说吗？恐怕你连一丝愧疚都不会有！
“什么报答？我根本不稀罕！”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们有来找过你吗？有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这样做？”
身上的戾气逐渐散去，乌眠的声音几近沙哑。
他像是被抽干了浑身力气，讥笑道，“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像抹杀所有的罪孽，凭什么？”
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乌眠只觉得可笑。
就是因为这样一个人，他才会徒增了两世的烦恼。
哪怕这不过是一本小说，他依然为此感到不公。
凭什么谢惊风他们就是人上人，而他却要被这种卑鄙小人陷害，最终连父母也要惨死在车祸中。
家产被夺，父母一手经营的产业也都即将毁于一旦。
这何其不公？
乌眠再松手，男人瞬间跪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低声嚎啕了起来，像是被多年来的愧疚彻底压倒。
“对不起少爷，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愧疚当中，我知道我不配再提起先生夫人！”
来来回回说的都是些忏悔的话，乌眠只觉得这是鳄鱼的眼泪。
“行了，别再装模作样了，我今天来不是要你命的，我要你几句话。”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趴伏在自己脚边的男人，声音已逐渐恢复了平静，“是乌毅吗？还是乌芷？或者说…还有别人？”
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了抹脸，抬头看向了乌眠，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乌眠双眸阖上，竟失笑出声。
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
乌眠刚一出来，在外面等候的贺勋这才迎了上去。
他缓缓走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行。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都问出来了吗？”
乌眠冷笑，“我装作还有记忆的样子，骗了骗他，没想到他就真的信了，全都吐出来了。”
“那人怎么办？”
乌眠看了眼身后，“等事情了结再放，他不过是个棋子，杀了他没什么用。”
像是这样的人就该让他继续活下去，让他一辈子都活在阴影之下，备受良心的谴责。
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那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
贺老爷子再来，已是第二天。
“贺勋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既然人证已经有了，接下来你打算走司法程序吗？”
“不着急，这么大的新闻当然不能放在这个时候。我要等乌家人失去一切拼命想向上爬的时候，再放出这个消息。”
“等他们变成了过街老鼠，不得不从我父母住的房子里搬出来的时候，我再送他们去坐牢。”
“之前还担心你会因为这事失了理智，等不及就要立刻报复他们，没想到还有几分耐性，能沉得住气。”
“老爷子过奖了，多亏了您能及时找到人，否则只靠我自己，就算再找上八百年怕是也找不到这人。”
一老一少互相吹捧起来就没了个完，知道老爷子现在爱听这些话，为了哄他开心，他自然也愿意多说一些。
二人聊着聊着，话题竟又转移到了敖也的身上。
根据对方的情报，乌眠得知，不过短短半月，敖也就掌握了乌家的控股权，甚至在整个乌家都能有绝对的话语权。
乌家那群蠢货想从敖也手里分一杯羹，就只能不停的讨好对方。
“您给我说这些是有别的意思吧？”
说起乌家的事情，乌眠一扫刚才的玩味。
“就算我不明说，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意思。”
“既然决定了要报仇，当然是要利用上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包括人。”
老爷子点到为止，没有多言。
乌眠端起的茶盏再次放下，望着老爷子离开的背影出神。
他不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还是躲不过要见敖也吗？
可他现在好像还没做好准备。
可是转念又一想，哪怕是为了父母，他也不该这样胆小。
再说了，大不了就继续装失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