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呵斥如同冷水浇头，清欢瞬间闭上了嘴，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岁安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疲惫，巨大的委屈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敢再争辩，却也无法平息内心的失落和不甘。
她猛地伸出手，紧紧抱住岁安的一条胳膊，将脸埋在他的臂弯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边哭，她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呜……你又凶我……你就知道凶我……呜呜……”
仿佛她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人。
傍晚时分，苏绣娘提着从山下带回的一些针线和零嘴，推开院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岁安冷着脸，坐在院子角落，手里拿着柴刀和凿子，正哐哐哐地修理着一张旧木椅。
力道大得仿佛跟那木头有仇，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而厨房里，清欢红着眼睛，背对着门口，正低着头默默摘菜，偶尔抬起手背快速擦一下眼角，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刚哭过不久。
苏绣娘心里咯噔一下，满是疑惑。
她出门时，这两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股子黏糊劲儿和羞涩甜蜜，连她这个长辈看了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怎么她才离开半天，这又僵住了？
“我回来了。”
苏绣娘出声招呼道。
岁安闻声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的寒意稍稍收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喊了声：
“苏师父。”
厨房里的清欢听到声音，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却没有回头，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师……师父您回来啦……饭快做好了……”
苏绣娘心下明了，问题肯定出在清欢身上。
她放下东西，走到厨房门口。
一进厨房，避开岁安的视线，清欢的眼泪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苏绣娘轻轻关上门，拉着她的手，低声问：
“跟师父说说，这又是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清欢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劲又上来了。
她抽抽噎噎地，把刚才怎么跟岁安提起生孩子的事情，以及岁安如何严厉拒绝还呵斥她的前因后果，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她自然是捡对自己有利的说，重点强调岁安的“凶”和不理解，对自己向往和试图用孩子捆绑的私心则轻描淡写，或者干脆美化成“想让家里热闹”、“让师父早点抱孙子”。
说到一半，厨房门被推开，岁安沉着脸进来拿碗筷，准备吃饭。
清欢一见到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有了倚仗，越说越起劲，她紧紧拉着苏绣娘的胳膊，眼泪掉得更凶，哭得梨花带雨，央求道：
“师父……您说说他嘛……他……他总是这样……一点都不为我着想……”
她这倒打一耙的架势，彻底激怒了本就憋着火气的岁安。
他猛地将拿起的碗筷往灶台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几步走了过来，眼神冰冷地盯着清欢：
“还没完了是吧？”
清欢吓得猛地一个哆嗦，抓着苏绣娘胳膊的手都松开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岁安一生气，她就从心底里感到害怕，那是一种源于童年依赖、又混合了如今怕被抛弃的恐惧。
一害怕，她就更本能地想要往岁安身上靠，寻求那份熟悉的安全感，可偏偏此刻，那份安全感正是怒火的来源。
这种矛盾让她浑身发抖，这次却出奇地倔强起来。
她虽然靠在岁安身上，却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带着哭腔控诉：
“你……你每次就只会…只会这样凶我……让我闭嘴！
明明……明明我才是对的！”
她试图用大一点的声音，掩盖内心的恐慌。
岁安看着她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胸中的怒火更炽。
他往前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又是一声责问：
“跟你？讲道理？！”
他几乎讥笑着反问，“要是能和讲道理讲道理，我会用这样说话？！”
他并非天生暴躁，而是无数次尝试沟通失败后，被迫选择的最有效方式。
“你——！”
清欢被他这话噎得脸色煞白，却还是倔强的想要反驳。
岁安见状这又是一声呵斥，她吓得又是一阵腿软，几乎站立不住，只能徒劳地用手扒拉着他。
苏绣娘见状，心疼地上前想去扶住她，免得她摔着。
可清欢此刻像是陷入了某种偏执的癫狂，她偏偏就是不服软，推开苏绣娘。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起伏，仰着那张惨白泪湿的脸，死死盯着岁安，用尽力气质问道：
“我……我怎么就不讲理了？！
明明……明明就是！你就是只想着把我推开！才……才不愿意跟我生孩子！”
又来了。
又是这套非黑即白的**极端思维。
在她看来，不立刻满足她生孩子的愿望，就等于想要推开她，等于不爱她，等于准备抛弃她。
这种扭曲的逻辑，一次次在岁安的忍耐底线上疯狂践踏。
岁安看着她那执迷不悟、将所有责任都推卸过来的样子，听着她那套早已重复了无数遍的指控，耐心终于到达了底线。
他猛地抽回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臂。
失去了支撑的清欢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岁安俯视着摇摇欲坠的她：
“你闹够了没？”
轰——！
清欢的大脑仿佛被这声平静的质问彻底震碎，一片空白。
她只觉得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噗通”一声，整个人彻底软倒在了地上。
然而，更令人震惊和无措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她瘫软在地的瞬间，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下洇湿了单薄的裤子和冰冷的地面……
她竟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厨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清欢粗重而破碎的喘息，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气味。
岁安僵在原地，脸上的暴怒瞬间被错愕和惊骇取代。
清欢瘫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茫然地看了看僵立的岁安，又看了看震惊的苏绣娘，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