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龙山项目工地上,机械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打破了持续数日的死寂。
经过由省市专家联合组成的检查组“刮骨疗毒”般的全面安检和整改,项目终于获得了复工许可。
工人们戴着崭新的安全帽,按照更严格的规程操作着。崭新的监控摄像头如同警惕的眼睛,覆盖了工地的每一个角落。
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二十四小时巡逻,对所有进出人员和车辆进行严格登记和检查。
表面上,一切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之前更加规范、有序。
汪伟站在项目部门前,手里拿着最新的施工进度表,脸上却不见多少喜悦。
他走到何尘身边,低声道:“县长,按照您的指示,安保等级已经提到最高,所有关键岗位都换上了我们信得过的人。材料进场也增加了三道复核程序。”
何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忙碌的工地。
阳光刺眼,机器喧嚣,但他却能感受到一种潜藏在表象之下的凝滞感,仿佛空气都比往常沉重几分。
“很好,但不能有丝毫松懈。”何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告诉兄弟们,辛苦一点,眼睛放亮一点。这口气,现在还不能松。”
与此同时,由县政府牵头发布的《关于石龙山项目安全事故调查及整改情况的通报》也正式见报,并同步发布在官方平台上。
通报详细列出了专家组认定的技术原因(虽未提及人为破坏,但强调了支护结构的异常失效)、全面的整改措施以及后续的安全保障承诺。
坦诚的态度和详实的数据,有效地安抚了公众情绪,媒体上的负面舆情逐渐消退。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风暴仿佛已经过去。
然而,当天晚上,在何尘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窗帘紧闭,只有办公桌上的一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何尘、高剑、汪伟三人围坐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外面的风是停了,但水底下,恐怕正在酝酿更大的暗流。”何尘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方川江和赵逸飞,绝不会因为这一次失手就偃旗息鼓。他们只会更恨,更急,手段也会更狠。”
高剑神色冷峻,接口道:
“没错。我这边按照你的意思,明面上的调查节奏放缓了,但暗地里布控更紧。
‘刀哥’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暂时找不到踪迹。
赵逸飞名下的几家公司,最近的资金往来和人员调动却异常活跃,像是在准备什么大动作。
他们肯定在策划下一次攻击。”
“他们下次会从哪里下手?”汪伟皱着眉问道。
“不知道。”何尘坦诚地摇头,“但目标无非还是那几个:要么继续破坏项目,制造更大、更无法收拾的安全事故;要么,就是直接针对我个人,进行污名化攻击,经济问题、生活作风,都是他们惯用的刀子。”
他看向两人,目光锐利:
“所以,我们绝不能被动挨打。
汪伟,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确保石龙山项目本身铁板一块,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安全、质量,是所有一切的根基!”
“明白!我拿党性保证,绝不会在项目内部再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汪伟挺直腰板,郑重承诺。
“高局,”何尘转向公安局长。
“你的任务最重,也最需要耐心。
继续盯死赵逸飞和他关联的所有人脉、资金。
他们动得越多,露出的破绽就可能越多。
我们要沉住气,收集更多的铁证。
下一次,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有将他们连根拔起的把握!”
“放心,网已经撒下去了,只等鱼儿憋不住气。”高剑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语气充满自信。
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决意在空气中弥漫。
他们都清楚,接下来的较量,将不再是隔空过招,而是近乎你死我活的决战。
几乎在同一片夜空下,县城一家私人茶社最隐秘的包间里,方川江与赵逸飞也相对而坐。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妈的,没想到这小子反应这么快,手段这么硬!”赵逸飞狠狠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脸上横肉抽搐,“一点小伤,几句谣言,根本动不了他的根基!”
方川江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阴沉,他慢悠悠地品着茶,眼底却是一片冰寒:“他如今风头正劲,又有秦娅那个女人在后面撑着,小打小闹,自然伤不了他分毫。”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赵逸飞不甘地低吼。
“算了?”方川江冷笑一声,放下茶杯,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到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下次,要玩,就玩个大的!
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要了他的政治生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项目上既然暂时难以下手,那就从他本人身上做文章……经济问题是最好的突破口,或者……制造一些他无法辩驳的‘事实’……具体怎么做,赵总你门路多,好好想想,需要我这边提供什么,尽管开口。”
赵逸飞眼中凶光一闪,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方县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保证下次,送他一份‘大礼’!”
何尘独自一人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如同细微的电流,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那是一种被黑暗中的毒蛇盯上的感觉,冰冷而黏腻。
他知道,对手就像潜伏在洞穴中的野兽,正在舔舐伤口,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窗外,夜空中乌云缓缓积聚,遮蔽了星月,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风。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