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色骤变,龙辇尚未停稳便已起身:“太子何在?!”
太子的亲卫慌乱奔来,跪地急报:“启禀陛下,殿下中箭昏迷,箭上有毒! ”
一支玄铁箭矢仍插在太子肩头,箭尾刻着内廷御制的徽纹。
“混账!”
皇帝暴怒,一掌重重拍在龙辇扶手,“御医!全部给朕滚去救治太子!”
江清澜与萧景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凝重。
事情比他们预想的更严重了。
皇帝搭着太监的手缓步走下龙辇,玄狐大氅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痕迹。
三皇子扑跪在太子染血的狐裘旁,闻言脸上悲色更甚,扑倒在雪地哭嚎:
“皇兄!是谁害您啊!”
可那袖中颤抖的手指,却悄悄攥紧了。
话未说完便被一阵剧咳打断,三皇子突然捂住心口栽倒,太医慌忙掰开他紧攥的拳头。
掌心赫然浮现诡异青斑。
“三殿下也中毒了!”
老太医声音发颤,“这、这症状分明是接触了箭上剧毒!”
皇帝枯瘦的手指骤然掐紧鎏金暖炉,指节发出瘆人的脆响。
目光扫过萧景珩肩上狰狞伤口时,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景珩的伤,可验过了?”
江清澜指尖暗劲,萧景珩伤口顿时涌出黑血。
鲜血顺着她袖口,在雪地上洇出点点红梅。
三皇子在太医搀扶下虚弱抬头:“儿臣斗胆,皇叔遇刺处那些箭……”
“住口!”
皇帝突然暴喝,龙纹箭簇在颤抖的掌心折成两段。
却见萧景珩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肩上伤口竟渗出紫黑血渍。
老太医惊呼:“王爷伤口怎会?这分明是......”
中毒迹象颇深,但脉象却没什么大碍?
“无妨。”
萧景珩冷笑,“我这身体中毒次数过多,如今早已百毒不侵。”
三皇子瞳孔骤缩,他亲手调的毒怎会失效?目光扫过皇帝袖间那抹玄铁幽光,玄铁扳指!竟是影卫统领信物!
他浑身一僵,如坠冰窟。
今日猎场的羽林卫里面混入了父皇的影卫?
这些人向来如影随形,只为父皇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或挡下致命一击,如今却现身围场。
父皇早已布好了局?!
思及此,彻骨的寒意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传旨。”
皇帝枯手轻抚过萧景珩惨白的脸,声音温柔得瘆人,“即日起,东林暂由玄甲军代管。”
突然转头对三皇子森然道:“你既这般关心兄长,便亲自照料太子。”
“回宫!”
皇帝厉喝,龙辇调转时,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此事朕必彻查到底,无论是谁?”
回程的仪仗比来时更匆忙。
积雪未消的猎场上,只余几滴暗红血迹,很快就被新落的雪花覆盖。
凌霜牵着江棠棠的马凑近,小声道:“王爷王妃,陛下和三殿下的那几批暗卫。”
今日猎场可真人才济济。
“这事我们不必插手。”
江清澜掸了掸萧景珩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王爷这伤,怕是要好好休养些时日了。”
萧景珩就势握住她的手腕,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狠。
江清澜反手掐住他手掌,回敬写道:该。
回程的一行人在暮色中疾行,马蹄踏碎一地凌乱的脚印。
江棠棠攥紧凌霜的衣角,频频回首望向猎场方向,“姐姐,太子他?”
“嘘。”
江清澜手指轻点妹妹眉心,一道安神诀无声没入,“回去再说。”
马车内,炭火盆烧得正旺。
萧景珩忽然闷哼一声,整个人的重量往江清澜肩上靠去:“清澜,本王伤口疼。”
“我看看。”
江清澜假意关切,指尖却在他伤口边缘不轻不重地一按。
“嘶——”
萧景珩倒吸冷气,却低笑着凑近她耳畔。
“谋杀亲夫?”
“做戏就要做全套!”
江清澜袖中忽然摸出个琉璃瓶,瓶中液体泛着诡异的幽蓝色:“西域的千机毒,涂上后伤口会呈现金线纹路,经月都溃烂如蛛网,之后”
“之后如何?”
“之后自会结痂脱落。”
她指尖轻弹瓶身,瓶中液体竟发出细微的铃音,“西域商人说,这毒原是楼兰祭司用来甄别叛徒的。”
她挑眉,“王爷敢试么?”
萧景珩直接扯开衣领:“求之不得。”
暮色中的官道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宁静。
凌风策马追上车队,在帘外急声道:“王爷,猎场传来急报!”
话音未落,远处皇城方向突然传来沉闷的钟鸣。
咚——咚——
九声丧钟穿透风雪,震得马车帘幕微微颤动。
江清澜手中的药瓶落在车板上,“九响丧钟?“
她脸上微沉,“是东宫.。”
心中也不得不佩服这位三皇子的好魄力,他这次玩的是一箭双雕的把戏。
“好一招借刀杀人。”
她冷笑一声,“表面上大家都想刺杀你,实则是要太子的命。”
原故事线可没这出,难道因为自己的介入,改变了剧情?
或许是因为她对皇帝下了手,如今大家都急了。
萧景珩靠在车壁上,闻言轻轻了一声:“我那好侄儿倒是长进了。知道单杀太子太显眼,便拿我作幌子。”
“不止。”
江清澜眸光微闪,“用御制箭行刺,事成后还能挑拨你和陛下关系。”
萧景珩忽然掀开车帘。
暮色中,皇城方向的天空竟隐隐泛着不祥的赤色。
他突然厉声,“改道去东郊别院!”
“可王爷的伤?”凌风话音未落,便被他打断。
“太子遇刺,下一个就该轮到凶手了。”
他一把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完好无损的肌肤,唇角勾起冷笑,“这身伤,本就是演给暗处的人看的。”
“嗖——”
一支玄铁箭破空而至,深深钉入车辕。
他眼中寒芒乍现,“看来我那好侄儿,是铁了心要坐实我弑太子的罪名。”
太子已死,若是此时他再死了,陛下为稳定朝局,很可能真的会考虑立三皇子为储。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策!
话音未落,第二支箭已呼啸而来。
凌风纵身跃起,长剑出鞘,却见那箭矢在半空中突然炸开,漫天铁屑化作毒雾笼罩而下。
“闭气!”
江清澜广袖翻飞,一道看不见的结界瞬间张开。
毒雾撞击屏障发出嗤嗤声响,竟将附近的树木和雪地都腐蚀出细密孔洞。
萧景珩突然冷笑:“总算来了。”
远处光秃的树影间,近百名黑衣死士如鸦群般无声滑落,积雪被他们的靴底压出轻微的咯吱声。
为首的青铜鬼面人抬手,嘶哑的嗓音混在风里:“奉诏诛逆,朔王伏诛!”
“诏书何在?”
萧景珩忽然轻笑,从袖中抖出一卷明黄绢帛。
那圣旨哗啦一声在风雪中展开,朱砂御印红得刺目,像道未干的血痕。
鬼面人面具下的呼吸明显一滞。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细微的震颤。
远处雪原尽头,一条黑线正迅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