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张还带着墨香的纸条走进院子时,天边刚从橙红转成淡金。贝塔正把拼图块堆成歪歪扭扭的小塔,见我进来立马甩了尾巴:“师父!舆情扫描完啦——城南三十七个嘴碎点,有三十个已经改口说‘铁牛是祥瑞’了!”
阿尔法站在窗框上,镜头微微转动:“剩余六个仍在传播‘女仙换脸’论,建议投放反向宣传音频。”
“不急。”我把纸条塞进袖袋,“让他们再传两天,等庆典开始,咱们用真家伙砸他们脸上。”
三天后,京城南门广场搭起了五丈高的主台,底下人山人海,连屋檐上都蹲满了孩子。蒸汽机车头喷着白烟停在中央,像一头随时要扑出去的猛兽。工部的人忙得满头汗,墨非抱着图纸来回跑,嘴里念叨:“轨道承重没问题,煤仓加满了,就怕老百姓不敢上……”
“谁说不敢!”一个穿补丁袄的小孩窜到车头前,伸手就摸滚烫的轮子,“这玩意儿比我家老黄牛快多了!”
我跳上驾驶台,拍了拍扶手:“今天不限乘员!只要敢上来,管饭还送纪念徽章——印着‘我坐过铁牛’那种。”
底下哄地一声炸开。
第一趟试运行,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机器一动,黑烟直冒,人群先是一静,接着爆发出叫好声。有个老太太被孙子搀着上来,死死抓着栏杆,嘴上骂“作孽”,眼睛却亮得像点了灯。
“妙啊。”贝塔蹲在我肩头,爪子举着微型喇叭,“群众基础已建立,下一步是不是该搞点大场面?”
“早安排好了。”我看了眼日晷,“火枪队齐射,十刻钟后开始。”
话音刚落,阿尔法突然靠近:“左翼第三排哑火两支,湿度超标,火药受潮。”
我眉头一跳:“现在换还来得及吗?”
“密封弹匣已备妥,更换需七分钟。”
“那就换。”我抄起通讯器,“墨非!带人去换弹药,动作快点,别让观众看出破绽。”
他抹了把脸:“可……万一还是打不响?”
“那就让它响得更响。”我咧嘴一笑,“你去准备个横幅,写着‘百枪齐发,响不响算我输’,挂火枪队头顶。”
贝塔当场笑出猫叫:“师父你是真不怕社死!”
七分钟后,火枪方阵重新列队。我爬上旗杆旁的扩音台,清清嗓子:“各位父老乡亲!刚才那是热身,现在才是正戏——我们大衍新军,讲究的就是一个‘准’字!谁要是没打响,回去自己加练一百次!”
人群哄笑。
号令一落,百枪齐鸣,震得地面都在抖。三轮射击,箭靶全穿,最后一轮甚至把靶心钉成了筛子。
“第一轮,命中靶心!”贝塔在高处同步播报,声音滑稽得像卖糖葫芦的,“第二轮,全数击穿!第三轮——哎哟喂,靶子都飞了!”
孩子们尖叫着模仿射击动作,几个老头一边拍大腿一边嘀咕:“这要是打仗,对面哪扛得住……”
气氛正热,福安从宫门方向缓步走来,拂尘轻摆,眼神扫过四周。他走到我身边,低声道:“陛下还在宫里批折子,说不来也行。”
“不行。”我盯着高台空位,“她不来,这戏就少一半主角。”
“可御前大臣说人群太杂,怕出事。”
“那正好。”我掏出一枚复制的小电灯泡,在掌心滚了滚,“让她来看看,什么叫‘我们造出来的东西,能照亮多少人的眼睛’。”
福安沉默片刻,转身走了。
半个时辰后,明黄身影出现在宫墙上。萧临渊穿着常服,没戴凤冠,一步步走上高台。全场瞬间安静,连吵闹的孩子都闭了嘴。
她站定,目光扫过沸腾的人群,最后落在我身上。
“你折腾这么大,就为了让我看这个?”
“不止。”我把手摇发电机递过去,“您摇一下试试。”
她皱眉接过,轻轻一转。
咔哒——
广场四周数十盏电灯同时亮起,白光刺破午后微阴的天色。人群先是愣住,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有人跪下,有人拍手,还有孩子举着玩具枪追着光跑。
萧临渊看着灯火,手指在摇柄上顿了顿:“这东西……真能持久?”
“只要有人愿意一直摇。”我说,“或者,以后咱们建个‘发电坊’,让水力风力都来干这活。”
她没接话,只是侧头看我,嘴角极轻微地扬了一下:“你做到了。”
我摇头:“不,是我们做到了。”
她没反驳,反而把摇柄攥紧了些。
庆典继续。蒸汽机车载着一波又一波百姓绕场行驶,火枪队表演装弹拆解,工部展台前挤满了问东问西的老百姓。有个老头拿着复制的指南针翻来覆去瞧,嘴里念叨:“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可这回……好像是好事。”
贝塔爬到旗杆顶,尾巴卷着摄像头直播全场,哼着自编小调:“科技改变生活呀~大衍人人夸~林妙脑袋瓜呀~比神仙还灵呀~”
阿尔法则默默站在监控塔旁,镜头不断扫描人群。忽然,它低声提示:“东南角三人行为异常,步伐同步率过高,疑似训练单位混入。”
我眯眼望去,三个穿粗布衣的男人正缓慢靠近高台西侧,手里拎着看似普通的食盒。
“通知暗卫,别惊动群众。”我低声下令,“等他们再靠近二十步,直接拿下。”
阿尔法点头,信号悄然发出。
就在这时,萧临渊忽然抬手,示意全场安静。
所有人停下动作,连孩子都不吵了。
她站在灯下,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广场:“今日所见,皆为我大衍子民亲手所造。无神无仙,唯有勤思与实干。若有谁再说这是妖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那就请他上来,亲自摇亮一盏灯。”
全场寂静一秒,随即掌声如潮。
我站在她身侧,看着底下无数双亮起来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几天的提心吊胆、被谣言围攻的憋屈,全都值了。
夜幕渐沉,庆典仍未结束。宫墙外灯火通明,百姓不愿散去,围着蒸汽机车拍照留念。墨非抱着一堆反馈表跑来:“师父!今天报名学操作的有三百多人!还有二十个老匠人想加入工坊!”
我笑着点头,眼角余光却瞥见福安悄悄朝我使了个眼色。
顺着他视线看去,宫门外角落里,一个披斗篷的身影正迅速离开,手中似乎抱着什么方形物件,边缘闪着不自然的蓝光。
我刚要开口,贝塔突然从旗杆跳下,砸在我脚边:“师父!刚才那家伙路过的地方,地砖温度异常升高了0.3度!”
阿尔法立即调转镜头,锁定路径:“追踪中。目标移动速度超出常人极限。”
我握紧通讯器:“通知暗卫封锁西巷,别让他出街。”
话音未落,那片地砖“啪”地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青烟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