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轻微的“吱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每个人的心湖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李思明悬在x光机开关上的手指僵住了,赵猛保持着瞪眼张嘴的滑稽表情,林晓忘了呼吸,连角落里的王大叔都停止了排列瓶盖的无意识动作。
处刑者医生那歪着的脑袋,角度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近乎折断的程度,似乎他的核心程序也无法处理“门自己开了”这个异常事件。
唯有阿亮,在那道门缝出现、以及那更加清晰的歌声和轻柔女声响起时,胸口的红光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不再是闪烁,而是化作了一种柔和而稳定的脉动,如同温暖的心脏在搏动。
他能量构成的躯体微微前倾,发出了一声近乎哽咽的、混合着巨大震惊和难以言喻情感的叹息。
沈越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的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从“提交方案”到“直面boSS”的模式切换,脸上的表情如同川剧变脸般,从“破釜沉舟”瞬间切换成了“专业亲和”。
“是的!尊敬的小姐,我们就是在呼唤您!”沈越上前一步,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真诚(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李思明和那个还在冒雪花的x光机挡在身后,“我们是‘沈导恐怖娱乐工作室’的成员,正在进行一项关于‘安魂曲’与深层情感共鸣的跨维度艺术研究。门外这位阿亮先生,是我们重要的研究伙伴,他似乎与您……有着深厚的渊源。”
门缝后沉默了片刻,只有那空灵的歌声依旧在流淌,仿佛在审视,在判断。
过了一会儿,那个轻柔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困惑:“研究……伙伴?阿亮?我……不记得……外面……很久没有……‘声音’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刚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记忆如同破碎的拼图。
“不记得没关系!”沈越立刻接话,语气充满了理解和鼓励,“记忆可能会被时间尘封,但情感和共鸣不会!您看,阿亮先生听到您的歌声,产生了多么强烈的反应!这证明你们之间存在着超越记忆的深刻链接!”
她侧身,让门后的“视线”能更清楚地看到阿亮。阿亮配合地(或者说本能地)让胸口的脉动光芒更加柔和,试图传递出友善(且痛苦)的信号。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帮助阿亮先生理清他的执念,缓解他的痛苦。”沈越继续她的“话疗”,语气恳切,“而您的歌声,似乎是唯一能触及他核心的关键。我们希望能与您合作,共同完成这项……具有深远意义的疗愈与艺术项目。”
“合作?”门后的声音似乎更加困惑了,“我……一直被要求……留在这里……‘歌唱’……直到……‘稳定’……”
稳定?沈越捕捉到了这个词,与之前废料残页上的“封印”、“关键”联系了起来。她心中念头急转,脸上笑容不变:“当然,我们充分理解并尊重您可能肩负的‘职责’。我们的合作,绝不会干扰您的本职工作,恰恰相反,或许能帮助您更好地完成它!”
她开始即兴发挥,将之前忽悠系统的那套理论稍加修改,用更易于理解(忽悠)的方式抛了出来:“您看,阿亮先生的痛苦能量,本质上是一种未被引导的强大力量。您的歌声,是唯一能与之共鸣、并可能将其转化的‘钥匙’。如果他的痛苦得不到疏导,长期积聚,是否可能对您所维护的‘稳定’造成不可预知的干扰呢?”
门后又沉默了,只有歌声在继续,旋律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沈越趁热打铁:“而我们的项目,正是要搭建一个安全、可控的‘能量疏导与艺术表达平台’。通过阿亮先生对您歌声的模仿与共鸣,将那些混乱的痛苦能量,有序地引导、转化,甚至……升华成为震撼人心的艺术作品!这既缓解了他的痛苦,也可能为您的工作减轻负担,更能为这沉寂的医院,带来一丝……文化的活力与美的慰藉!这是一举多得,互利共赢啊!”
她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描绘出一幅和谐、美好且充满“艺术气息”的未来图景。
赵猛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导演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是自愿诈尸的……
林晓则双眼放光,觉得导演不仅能力强,心地也如此“善良”,时刻想着帮助鬼怪。
李思明推了推眼镜,试图从逻辑上分析沈越这段话里的漏洞,却发现……乍一听居然还挺有道理?他默默地把“灵魂pUA”的评级又调高了一个等级。
处刑者医生依旧沉默,但抱着砍刀的姿态似乎放松了一些,似乎在等待最终的结果。
终于,在令人煎熬的几十秒沉默后,门缝后的歌声缓缓停了下来。那个轻柔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但似乎……少了几分疏离:
“……我……不明白……很多……但是……他的‘光’……确实……让我感到……熟悉……和……‘平静’……”她指的是阿亮。
有门!
沈越心中狂喜,但表面依旧稳如老狗:“这就是共鸣的力量!是跨越了时间与痛苦的理解!那么,尊敬的小姐,您是否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在不妨碍您的前提下,进行初步的接触与合作呢?哪怕……只是隔着门聊聊天?”
她提出了一个极其卑微的、几乎无法被拒绝的请求。
门后的存在似乎犹豫了一下。门缝,极其缓慢地……又打开了一点点。从一道缝隙,变成了能勉强伸进一只手的宽度。
更多的光线从门后透出,那是一种柔和的、乳白色的光,与医院其他地方阴森的氛围格格不入。
同时,众人也得以窥见门后景象的一角——那似乎是一个极其干净、甚至可以说是“洁白”的空间,与门外污秽破败的走廊形成鲜明对比。
空气中那股浓烈的化学试剂味在这里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类似檀香又混合着药草的气息。
而那个说话的存在,依旧隐藏在视野之外。
“……可以……但是……不能……进来……”女声轻轻说道,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规则感。
“当然!我们完全尊重您的空间!”沈越从善如流,立刻示意大家后退半步,表示没有恶意,“那么,首先,请允许我正式自我介绍。我叫沈越,是项目的总负责人,您可以叫我沈导。这位是阿亮,我们的主要研究员(兼研究对象)。这两位是赵猛先生和李思明先生,负责项目安全和技术支持。那位是林晓小姐,我们的情感沟通专家。角落里的那位是王大叔,我们的……氛围营造师。”
她一本正经地介绍着,把每个岗位都说得至关重要。
门后的存在似乎被这一串介绍弄得有点懵,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回应:“……你们……可以叫我……‘白’。”
白?一个简单的代号。
“很高兴认识您,白小姐!”沈越笑容灿烂,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那么,为了我们合作顺利,也为了确保不会无意中触犯任何规则,我能否冒昧地请教几个问题?”
“……你……问……”
“首先,您在这里……‘歌唱’,主要是为了什么呢?或者说,您的歌声,主要作用于什么?”沈越问得小心翼翼,但直指核心。
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是在权限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回答:“……‘安抚’……‘净化’……那些……‘噪音’……让它们……‘沉睡’……保持……‘寂静’……”
安抚?净化?噪音?沉睡?寂静?
沈越瞬间联想到了废料处理中心那些狂暴的“失败品”和“废料”。白的歌声,是用来镇压它们的?!那她岂不是这座医学院的……活体封印核心?!
这个猜测让沈越心头巨震,但脸上不动声色:“原来如此!您的职责如此重要!那么,阿亮先生的痛苦,在您看来,是否也属于一种……‘噪音’呢?”
“……他的……‘光’……很……复杂……”白的语气带着一丝困惑,“有……‘噪音’……很痛苦……但是……核心……有……‘旋律’……熟悉的……‘旋律’……”
她果然能感知到阿亮能量核心中那被诅咒的安魂曲碎片!
“没错!”沈越立刻肯定道,“我们相信,那‘旋律’正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而您,可能是唯一能帮助我们,也是帮助阿亮,将那破碎的旋律补全、并将其导向正途的存在!”
她开始详细阐述(忽悠)她的“声纹共鸣疏导疗法”,将阿亮需要模仿她的歌声、以及处刑者医生砍刀节奏作为“稳定器”的方案,用尽可能简单易懂的方式说了出来,并重点强调了这一切都将在门外进行,绝不会踏入她的领域半步。
白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沈越说完,她才轻轻地问:“……这样……真的……能帮助他……不再……那么……痛苦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单纯的、近乎慈悲的关切。
沈越心中一动,立刻用最真诚(自认为)的语气保证:“我们坚信可以!而且,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对您歌声力量的一种验证和拓展!当阿亮先生的痛苦被您的歌声转化,当那破碎的旋律被补全,这本身就是一场伟大的、关于救赎与新生的艺术!”
“……艺术……”白轻声重复着这个词,似乎有些茫然,又有些好奇。
“没错!艺术!”沈越抓住这个机会,开始描绘蓝图,“想象一下,当这治愈的过程,通过我们的设备记录下来,制作成影片,让更多……像阿亮一样承受着痛苦的灵魂看到,他们会不会也从中看到希望?您的歌声,将不再仅仅局限于这座医院,它将拥有抚慰更多心灵的力量!”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连沈越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白再次陷入了沉默。门缝后那乳白色的光芒微微波动着,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过了许久,就在沈越以为她又要沉睡或者拒绝时,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下定决心的意味:
“……我……愿意……试试……”
“……但是……如果……‘噪音’……变大……我必须……停止……”
“没问题!安全第一!合作愉快,白小姐!”沈越强压下内心的狂喜,生怕对方反悔,立刻应承下来。
【叮!检测到与特殊灵体“白(S-07)”达成初步合作意向。】
【隐藏任务“安抚悲恸之焰”进入新阶段。】
【由于宿主成功与高危区域核心单位建立非敌对联系,系统权限临时提升至LV.2(审核期)。解锁部分新功能:更高级设备租赁、惊吓值小额贷款、初步场景调度权限。】
【请注意:任何导致“白(S-07)”状态不稳定或“封印”失效的行为,将引发极其严重的后果。】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带来了权限提升的好消息,但也伴随着严厉的警告。
沈越现在可顾不上警告,LV.2的权限!设备租赁!小额贷款!场景调度!这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她立刻在脑中打开系统商城,果然,可兑换的物品多了不少,虽然租金和利息高得吓人,但至少有了盼头!
“太好了!白小姐,感谢您的信任!”沈越笑容满面,“那么,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第一次‘联合疗愈与艺术创作实验’如何?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声纹同步开始?”
门后的白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沈越立刻转身,对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团队,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各部门就位!‘隔空音疗暨艺术采集’第一场,第一次!Action!”
“灯光(阿亮)准备!”
“音效(白小姐的歌声)准备!”
“稳定器(医生砍刀)待命!”
“技术组(李思明)确保记录!”
“情感组(林晓)随时辅助!”
荒诞的“治疗方案”,就在这扇只打开一道缝隙的金属门前,以一种极其不正规却又莫名严谨的方式,正式开始了。
阿亮在林的引导下,开始尝试用胸口的脉动光芒,去同步门后白再次响起的、更加清晰和稳定的歌声。
处刑者医生抱着砍刀在一旁警戒,随时准备用节奏干预可能出现的能量波动。
李思明操作着刚刚用LV.2权限租赁来的、看起来稍微靠谱一点的【便携式灵异能量记录仪】,紧张地记录着数据。
沈越则站在门缝前,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第一步合作很顺利……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把这份‘实习合同’,变成‘正式签约’了。”
“毕竟,这么好的‘签约歌手’,可不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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