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流涌动与归途
赵乾的出现，就像是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冷水，让原本你死我活的战场气氛变得极其微妙而复杂。他那一剑斩杀魔修的惊艳手段，以及此时此刻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都带着天衍宗弟子特有的、令人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楚师妹言重了，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何须言谢。”赵乾微微一笑，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再次扫过林风刚刚收起黑色盒子的储物袋，随即落在林风苍白的脸上，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却又隐含审视，“这位林师弟的伤势不轻，魔气似乎还有残留。我天衍宗的‘清虚化厄丹’对驱除魔气颇有奇效，若林师弟不嫌弃，赵某这里尚有几粒。”
说着，他掌心一翻，一个温润的白玉瓶就出现在手中，瓶塞微微打开，一股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一振的清香便弥漫开来，显然并非凡品。
若是寻常修士，得蒙大宗弟子赠此灵丹，必是感激不尽。但林风一路历经磨难，心思尤其缜密，特别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赵师兄，他心中的警惕远远大于感激。他强忍着左肩上钻心的疼痛和体内魔气侵蚀带来的阴冷感，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回道：“多谢赵师兄的好意，灵丹珍贵，林风心领了。宗门亦有疗伤圣药，不敢劳烦赵师兄破费。”
楚瑶自然也看出了赵乾的意图并非单纯赠药，她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林风的身前，隔绝了赵乾探究的视线，清冷道：“赵师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林师弟的伤势，我们青云宗自有办法处理。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将枫叶谷之事回禀宗门，并妥善安置遇难者遗体。赵师兄若是无事，我等便先行告辞了。”
她的语气虽然客气，但逐客之意已然明显。此地涉及七杀殿、神秘黑盒，更是青云宗附属势力被屠的现场，事关重大，绝不容外人在此久留，尤其是心思难测的天衍宗弟子。
赵乾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脸上笑容依旧和煦：“楚师妹说的是，正事要紧。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满目疮痍的山谷，语气变得凝重，“七杀殿重现，手段如此酷烈，看来修真界恐将再起波澜。此事非同小可，我亦需立刻禀明师门。或许不久之后，你我两宗，乃至整个正道联盟，都需携手共抗魔劫了。”
他这番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挑不出错处。楚瑶点了点头：“魔劫将至，正道同仁自当同心协力。赵师兄，请。”
赵乾知道再留下去也无益，反而显得别有用心，于是拱了拱手：“既然如此，赵某便先行一步。楚师妹，林师弟，石师弟，后会有期。”说完，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潇洒的金色遁光，瞬息间便消失在天际，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直到赵乾的遁光彻底消失，楚瑶才微微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脸色更显苍白，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之前强行施展“玄冰凰舞诀”对抗金丹后期的白枭，对她的消耗极大。
“师姐，你没事吧？”林风关切地问道，想要上前搀扶，却牵动了左肩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俺没事！楚师妹，你快调息一下！”石猛连忙收起裂山斧，大步走来，他虽经历恶战，但皮糙肉厚，灵力浑厚，只是有些皮外伤，状态反而是他们三人中最好的。他看着楚瑶和林风的模样，铜铃大眼中满是心疼和愤怒，“这帮天杀的魔崽子！还有那天衍宗的小白脸，看着就让人不痛快！假惺惺的！”
楚瑶摆了摆手，取出一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蓝色丹药服下，脸色稍霁：“我无大碍，只是灵力消耗过度，调息片刻便好。林师弟，你的伤最重，快坐下疗伤，我和石师兄为你护法，并处理此地后事。”
林风知道此刻不是逞强的时候，点了点头，找了一处相对干净的断墙边盘膝坐下，先取出师尊凌虚子赐下的上品疗伤药“生生造化丹”服下，又手握灵石，开始全力运转功法，驱除体内纠缠的死气，修复受损的经脉和左肩的伤口。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暖流，所过之处，阴寒的死气如同冰雪消融，伤口处传来麻痒的感觉，开始快速愈合。
石猛则开始动手，将散落各处的遇难者遗体小心地收敛起来。看着那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尤其是那些妇孺，这个粗豪的汉子眼圈泛红，一边搬运，一边低声咒骂着七杀殿的残忍。楚瑶稍事调息后，也加入其中，她以水系法术凝聚清水，小心地擦拭逝者面容上的血污，动作轻柔，神情肃穆哀伤。
整个山谷弥漫着悲壮和肃杀的气氛。一个时辰后，所有能找到的遗体都被集中到山谷中央一片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楚瑶施展土系法术，地面缓缓裂开一个深坑，将遗体妥善安葬，并立了一块简单的石碑，上书“枫叶谷陈氏阖族安息之所”，落款“青云宗楚瑶、林风、石猛敬立”。
做完这一切，三人站在坟前，默默肃立了片刻。
“此仇，必报！”林风望着新坟，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不仅仅是为陈家，更是为了十几年前那个同样被血洗的小山村。
“此仇，必报！”楚瑶和石猛也同时沉声说道。同门的血仇，附属势力的惨案，已然将三人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此间事了，我们必须立刻返回宗门。”楚瑶收回目光，脸色凝重，“七杀殿现身，赵乾的出现，还有那个盒子……每一样都非同小可，需尽快让师尊和掌门知晓。”
林风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疗伤，伤势暂时稳定，虽然左肩活动仍不便，体内灵力也恢复了三四成，已无大碍。他点了点头，那个黑色盒子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的储物袋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三人不再耽搁，化作三道遁光，朝着青云宗方向疾驰而去。归途之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重。三人一路无话，各自思索着。
楚瑶在分析着七杀殿此次行动的目的，以及天衍宗赵乾意外介入可能带来的影响，思考着回宗后该如何汇报。
石猛则依旧愤愤不平，琢磨着回去后要更加刻苦修炼，下次再遇到那些魔崽子，一定要把他们砸成肉泥。
林风的心思最为复杂。枫叶谷的惨状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与童年的记忆交织，让他对七杀殿的恨意更深。而那个神秘的黑盒，更是充满了谜团。为何七杀殿称其为“圣物”？它为何会对魔气有克制作用？又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因自己的鲜血而产生异动？赵乾那探究的目光，也让他心生警惕，此物绝不可轻易示人。
数个时辰后，青云宗巍峨的山门已然在望。熟悉的七十二峰在云海中若隐若现，但此刻看在三人眼中，却感觉那缭绕的云雾中，似乎也隐藏着无形的压力。
遁光直接飞向通天峰。此时，主殿的会议似乎刚刚结束，一些长老正三三两两地从殿内走出，个个面色凝重，低声交谈着。当看到楚瑶、林风、石猛三人带着一身血腥和疲惫归来时，不少人都投来了惊讶和询问的目光。
楚瑶没有停留，带着林风和石猛，径直走向主殿后方的一间偏殿。那里是掌门玄玑真人在会议间隙临时休憩和处理紧急事务的地方。
偏殿门口，两名气息沉凝的执事长老守卫着。见到楚瑶三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沉声道：“楚师侄，掌门正在与凌虚师兄商议要事，吩咐不得打扰。”
楚瑶躬身行礼，语气急促但清晰：“李师叔，我等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关乎七杀殿重现、附属家族被屠及魔劫动向！迟恐生变！”
“什么？七杀殿？”那李姓长老脸色骤变，与另一名长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他不敢怠慢，立刻道：“你们在此稍候，我立刻通传！”
片刻之后，偏殿门开，凌虚子那略显慵懒却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三人快步走入偏殿。殿内陈设简单，玄玑真人端坐主位，面色威严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凌虚子则坐在下首，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在看到林风苍白的脸色和肩上的伤时，眉头微微皱起。
“弟子楚瑶（林风、石猛），拜见掌门师伯，拜见师尊（师叔）！”三人齐声行礼。
“免礼。”玄玑真人声音沉稳，“瑶儿，方才你说七杀殿重现，究竟是怎么回事？枫叶谷陈家……”
楚瑶作为大师姐，上前一步，将前往枫叶谷调查，发现惨状、确认七杀殿标记、遭遇魔修、激战、黑盒异变、赵乾出现以及魔修所言“圣物”等事，条理清晰、毫无遗漏地详细禀报了一遍。她语气平静，但内容却足以石破天惊！
随着她的叙述，玄玑真人和凌虚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当听到“圣物”二字从魔修口中喊出，并且那黑盒对魔气有克制反应时，两位青云宗的最高决策者，眼中都爆射出了骇人的精光！
“此言当真？那盒子现在何处？”玄玑真人猛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风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那个非金非木的黑色盒子，双手奉上：“回掌门师伯，盒子在此。弟子得到后，未敢擅自开启。”
玄玑真人隔空一抓，盒子便飞入他手中。他和凌虚子立刻围拢过来，仔细探查。两人的神识如同汪洋大海，反复扫描着盒子，脸色变幻不定。
“好古怪的材质！好古老的禁制！”凌虚子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摩挲着盒身，“这绝非近代之物，其上的气息……苍凉久远，甚至……带有一丝神圣之意，与魔道截然相反！难怪七杀殿称之为‘圣物’，此物恐怕对他们极为重要，甚至……是某种克星？”
玄玑真人沉吟良久，才缓缓道：“此物关系重大，牵扯甚深。其来历和用途，需集合宗门宿老之力，仔细研究，方能定论。风儿，此次你立下大功了！不仅查明真相，挫败魔修，更带回此等重要之物！”
他看向林风，目光中充满了赞赏，随即又看向楚瑶和石猛：“你们三人，皆是我青云宗的功臣！面对强敌，临危不惧，同门互助，扬我宗门之威！宗门定有重赏！”
“此乃弟子本分！”三人齐声道。
玄玑真人点了点头，神色再次变得严肃：“七杀殿如此猖獗，看来魔劫已至，再无侥幸。今日殿议，虽仍有分歧，但大势所趋，联盟之事必须加快！凌虚师弟……”
他看向凌虚子。凌虚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掌门师兄放心，坠魔渊那边，我这把老骨头还顶得住。正好，带这几个小家伙去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
坠魔渊！林风心中一震，那是宗门典籍中记载的一处上古战场遗迹，也是如今抵御魔道入侵的最前线之一！
玄玑真人颔首：“好！事不宜迟，你们三人先回去好生疗伤休整，赏赐不日便会下达。三日后，由凌虚师弟率领，前往坠魔渊防线驻守！那里，将是你们新的战场！”
“谨遵掌门（师尊）法旨！”三人躬身领命。
退出偏殿，夕阳的余晖洒在通天峰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林风握紧了拳头，感受着左肩伤口传来的隐隐痛楚，以及怀中那仿佛沉甸甸的宗门赏赐谕令。
山雨欲来风满楼。枫叶谷的鲜血还未干涸，更大的风暴，已然在坠魔渊的方向酝酿。而他和那个神秘的黑盒，似乎不知不觉间，已被卷入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