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雾气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像是有无数冰冷的丝线缠了上来。
老五打了个趔趄,下意识抓住乔为民的胳膊,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得吓人:“这雾……怎么跟冰窖似的?”
没人应声。
几人埋头跟着司机的背影往前走,脚下的路软得像踩在腐叶堆上,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寸,身后还隐约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里冒泡。
杨拓走在中间,眼角的余光总瞥见两侧的雾气里有黑影掠过。
他壮着胆子转头看了一眼,只见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张模糊的脸,有老有少,五官都被黑泥糊住,唯独眼睛的位置空荡荡的,正对着他缓缓“望”过来。
“别看!”
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杨拓猛地转回头,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刚才那一眼里的死寂,比追悼厅里的银发更让人窒息。
司机的脚步突然停在休息室门前。
那扇门比记忆中更破旧,门板上布满了指甲抓挠的痕迹,边缘还沾着些黑色的污渍。
他抬手推开门,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挤出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带。
“进去。”
司机侧过身,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老五往后缩了缩:“进去……干什么?”
无人回答。
叶宇从后面走上来,目光扫过门板上的抓痕:“我在前面吧。”
他说着率先迈过门槛,鞋底踩在屋里的水泥地上,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踩碎了什么脆东西。
几人硬着头皮跟进去,刚一进门就愣住了。
休息室里的陈设变了——掉漆的木桌换成了一张长长的供桌,上面摆着六个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香,烟雾缭绕中,牌位上的名字赫然是他们六个人的名字!
“这……这是……”
乔为民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供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寿衣,躺在灵床上,脸却模糊不清。
可几人越看越觉得心惊,那身形、那躺卧的姿势,竟有几分熟悉。
“别慌。”
司机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看看桌下。”
几人低头看去,只见供桌下堆着些东西——老五的烟盒、乔为民的打火机、杨拓的钥匙串……全是他们随身携带的物件,此刻正被黑泥裹着,像是祭品。
突然,供桌上的香“噗”地一声全灭了,屋里的灯光瞬间暗下来,只有照片里的人脸开始慢慢清晰。
杨拓看清那张脸时,胃里猛地一阵翻涌——那是林婉夏的脸!
“嘻嘻。”
女人的笑声从供桌后面传来,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林婉夏从阴影里走出来,身上的衣服沾着黑泥,原本精致的脸上爬满了细小的裂痕,像块快要碎裂的瓷娃娃。
“你们不该醒的。”
她歪着头,笑容里带着天真的残忍,“乖乖当祭品,多好。”
“是你搞的鬼?为什么?你可是我们的老师呀!”
老五攥紧拳头,愤怒地说道。
林婉夏没回答,只是抬手指向供桌:“你们看呀,这牌位多配你们。”
她的指尖划过牌位,那些名字突然渗出黑血,顺着牌位往下淌,在桌面上汇成一小滩,慢慢聚成了追悼厅里的黑泥。
“她不是林老师。”
司机突然开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黄符,那黄符竟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林婉夏的笑容猛地僵住,脸上的裂痕瞬间扩大,黑泥从裂缝里涌出来:“被发现了呀……”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像用指甲刮玻璃,“那留着你们也没用了!”
话音未落,供桌下的黑泥突然沸腾起来,无数只手从泥里伸出来,抓向离得最近的老四。
叶宇反应最快,一把将老四拽到身后,同时反手拍向那些手。
在碰到叶宇手的瞬间,那些手尖叫着缩回泥里,黑泥却翻腾得更厉害,渐渐漫到了他们脚边。
“跑!”
司机拿着黄符朝向涌来的黑泥,黑泥似有生命般地向一旁退开,“从后门走!”
几人跟着他往后门冲。此时屋里火光闪烁,映着供桌上六个牌位,像六双眼睛在暗处静静注视着这场厮杀。
杨拓跑到后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林婉夏站在供桌前,身体正被黑泥一点点吞噬,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而供桌下的黑泥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爬出来,轮廓像极了那个断了手腕的老太太。
后门“砰”地被撞开,外面的雾气比刚才更浓了。
杨拓深吸一口气,跟着前面的人冲进雾里。
“跟紧了!”
司机突然低喝一声,他脚步极快,每一步都踩在特定的方位上,像是在循着某种无形的轨迹前行。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从斜后方传来!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小心!”
叶宇猛地出声,几乎是同时,司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向侧面横移半步。
但那东西实在太快,只听“噗嗤”一声闷响,一支漆黑的箭矢还是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串血珠,深深钉进旁边的雾气里,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司机闷哼一声,踉跄着稳住身形,肩膀上的血瞬间浸透了外套。
他回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眼神凝重得像结了冰。
叶宇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这放冷箭卑劣的行径,他似曾相识!
“谁在装神弄鬼!”
老三怒吼一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想往雾气里扔,却被司机一把按住。
“别冲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司机捂着流血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
话音刚落,雾气深处传来一阵慢悠悠的鼓掌声,节奏拖沓,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一个混不下去,只能开灵车的小道士,还是有点眼力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可惜啊,放着好好的正统路子不走,非要跟我作对。”
随着声音,一个穿着深蓝色道袍的老者从雾气里走了出来。
他头发花白,梳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拐杖头的龙嘴处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在昏暗里闪着妖异的光。
最让人在意的是他袖口绣着的图案——正是丹林市道教协会的徽记。
“是你?”
司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陈道庭,协会的规矩你也敢破?私自豢养煞灵,还敢用养煞箭伤人,就不怕祖师爷怪罪?”
陈道庭冷笑一声,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周围的雾气瞬间翻腾起来,那些原本在远处徘徊的黑影顿时躁动起来,发出嗬嗬的怪响。
“规矩?”
他抬眼看向司机,眼神里满是不屑,“这些人沾染了殡仪馆的‘死气’,本就该当祭品,你非要护着他们,就是跟整个协会作对,跟天道作对!”
叶宇站在后面,目光逐渐开始变冷!
果然是道教协会的人。
叶宇没说话,只是目光越过陈道庭,看向他身后更深的雾气里。
那里,似乎还有一道更隐蔽的气息,若有若无,比陈道庭身上的气场要诡异得多,但似乎又有一些熟悉。
陈道庭显然没把这群“祭品”放在眼里,他死死盯着司机:“把他们交出来,我可以让你走。不然,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片‘锁魂阵’。”
司机握紧了手里的黄符,伤口的血还在流,脸色却异常坚定:“要动他们,先过我这关。”
“冥顽不灵!”
陈道庭拐杖再次顿地,这次,四周的黑影像是得到了指令,猛地朝着几人扑了过来!
而他自己则缓缓后退一步,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