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一战,铩羽而归。
那黄鼠狼人胄临走前阴毒戏谑的嘲笑声,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在我与姜承耳边回响。
我们带着一身难以洗净的恶臭与满腔怒火,回到了红袖、莲心等人暂时落脚藏身的僻静处。
将破庙中的遭遇,尤其是那“黄真人”实为恐怖人胄,以及其狡诈脱身的经过道出后,红袖与莲心亦是花容失色,既感恶心,又觉愤慨。
“竟是人胄这等罕见邪物!”
红袖柳眉倒竖,狐火在指尖明灭。
“此等邪物不除,此地永无宁日!它那邪说恶行,不知还要害死多少无辜,制造多少人间惨剧!”
姜承脸色铁青,一拳砸在身旁的土墙上,留下一个浅坑:
“可恨!若非那邪烟恶臭惑乱心神,我定以五雷正法将其轰杀成渣!竟让它如此戏弄逃脱,实乃奇耻大辱!”
我心中同样憋闷,但深知愤怒无用,强自冷静道:
“此妖狡诈,且手段诡异,能驱尸身,善放恶烟,更能蛊惑人心;寻常追踪之法,恐怕难以寻其踪迹。”
众人皆陷入沉思。那黄鼠狼精占据尸身,气息混杂,又能借邪术遁走,确实难以寻觅。
“或许……可以靠气味?”
莲心沉吟道,“玄花妹妹原身为犬,嗅觉最是灵敏。那邪物气味独特,腥臊腐臭,若能得其残留气息,或可追踪。”
此言一出,我们目光都投向玄花,玄花表示愿意一试。
事不宜迟,我们稍作调息,便再次悄然前往那处破庙。
夜色更深,破庙依旧死寂,只有那残留的恶臭和地上癫狂昏睡的乡民,证明着不久前那场诡异的战斗。
我们让玄花仔细嗅闻那被丢弃的黄色道袍,以及供桌、蒲团等那邪物常接触之物。
玄花化作原形,一只矫健灵动的花狗,鼻翼翕动,仔细分辨着空气中那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组合——黄鼠狼的骚臭、尸身的腐味、还有那恶心黄烟气味的残留。
良久,玄花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确定,示意已经记住了这独特的气味。
我们心中稍定,立刻让玄花循着气味追踪。
玄花在前引路,我们紧随其后,隐匿身形,穿梭于荒山野岭之间。
然而,那黄鼠狼人胄的狡诈远超我们想象。
它显然深知自身气味是最大破绽,逃离之后,并未直线远遁,而是不断绕行,甚至故意在一些野兽巢穴、腐烂动物尸体旁停留,混淆气味。
更在某些关键地点再次动用那恶臭黄烟,将自身残留的气息彻底掩盖或冲散。
玄花追踪至一处乱葬岗附近,那里尸气、阴气混杂,更有无数野生动物留下的气味,线索在此彻底中断。
玄花焦躁地原地打转,鼻尖不断耸动,却再也无法从那片混沌的气味场中剥离出那独特的“人胄”之味。
我们站在阴风惨惨的乱葬岗边缘,心中一片冰凉。
这邪物,竟如此难缠!
“看来,它早有防备。”
姜承面色凝重,“此獠灵智不低,且对追踪之法颇有了解。”
无奈之下,我们只得放弃追踪,铩羽而归,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重。
那邪物经此一吓,恐怕会更加隐匿,想要再找到它,难如登天。
此时天色已近黎明,我们身心俱疲,只得先回到枯草集,在镇上寻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客栈住下,名为“客安栈”。
客栈同样冷清,掌柜和小二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开了几间房,稍作洗漱,试图洗去那萦绕不散的恶臭。
待到午后,我们下楼到大堂用餐,点的也不过是些简单的粗粮野菜,这世道,能有口吃的已是不易。
大堂内食客寥寥,除了我们,只有角落一桌坐着几个穿着稍显体面、像是本地小乡绅模样的人,正围在起一边喝着酒,一边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恐惧、兴奋与猎奇的神情。
我们本不欲理会,但那几人话语中偶尔飘出的“怪事”、“邪门”、“大仙”等字眼,却瞬间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我与姜承、红袖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凝神细听。
只听一个瘦高个说道:“……千真万确!我妻弟昨夜起夜,亲眼所见!那东西穿着人的衣服,个头不高,走起路来僵僵硬硬的,脑袋……
嘿,据说蒙着块黑布,手里还拿着一根棒槌,嗖一下就钻进李寡妇家后院了,我那妻弟隔墙偷听,却听见那李寡妇喊叫大仙饶命,不要用那棒槌……嘿嘿!”
另一个胖子接口,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意:“钻李寡妇家?嘿嘿,李寡妇那身段模样本就美貌,虽说他男人死了十多年了,但徐娘半老,倒也风韵犹存……
原来这大仙也好这一口?手里还提个棒槌,怪不得能赐肉食,原来是用棒槌的……嘿嘿嘿……”言语间,满是龌龊的臆测,毫无对可能发生的惨剧的同情。
“可不止呢!”第三个尖嘴猴腮的补充道,“今早天没亮,打更的老王头说看见一个黑影从镇东头孙掌柜家库房溜出来,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孙家库房可是堆着不少银钱粮食,你们说,这大仙是要银粮,还是……孙家那刚满月的小孙子?”
他这话语带着明显的引导和恐吓,周围几人顿时露出更加兴奋又恐惧的表情。
“还有人说,昨夜听到城外野地里传来像是女人哭又像是小孩叫的声音,凄惨得很呐!都说是不是之前那些处理掉的……回来索命了?”瘦高个又神秘兮兮地补充。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一些零碎的、真假难辨的见闻拼凑在一起,越说越是离奇,越说越是恐怖。
他们语气中并非担忧与愤怒,反而更像是在分享什么刺激的谈资,甚至隐隐有种“幸好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庆幸,以及一种对他人可能遭遇不幸的隐秘兴奋。
同情心早已麻木,剩下的只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愚昧与冷漠。
我们听得心头火起,却又强行压下。
这些流言蜚语,虽然荒诞不经,夸大其词,但其中核心——那形容诡异、行动僵硬的“东西”夜间出没,目标似乎是独居妇人、富户库房乃至婴孩——却与那黄鼠狼人胄的淫邪、贪婪本性若合符节!
这邪物非但没有远遁,反而更加猖獗!它利用人们对它的恐惧和那套“末世邪说”造成的精神空虚,继续作恶,甚至可能是在报复我们昨夜的惊扰,亦或是……它在进行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邪恶仪式!
“不能再等了!”姜承以秘术传音,眼中雷光隐现,“此獠如此猖狂,必须尽快铲除!”
我微微点头,一个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形。这邪物狡诈,善于隐匿,正面寻找困难,或许……可以引蛇出洞?
它似乎对独居的妇人、富户的库房乃至婴孩有所图谋,是出于淫邪、贪婪,还是其邪法所需?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布下一个它难以抗拒的陷阱!
“红袖,”我看向她,“或许,需要你委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