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潜入水,世界瞬间变了样。
上面还能看到点天光,越往下,光线消失得越快,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推进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带着我和唐雪朝着那片连探测器都讳莫如深的黑暗下潜。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潜水服,发出细微的“嘎吱”声,耳朵里也开始嗡嗡作响。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越靠近归墟之眼的核心区域,那股无形的精神侵蚀就越发强烈。它不像野人山能量井那样充满诱惑的低语,而是一种更直接、更蛮横的冲击,像是无数亡魂的哀嚎和某种古老存在的愤怒意志混杂在一起,直接往你脑子里塞。冰冷,混乱,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全力运转六块碎片的力量,在周身布下一层薄薄的五彩光晕,才勉强抵挡住这股精神风暴。唐雪脸色苍白,紧紧跟在我身边,她那种对“生机”的感知在这里几乎被完全压制,只能模糊地感觉到无边无际的“死寂”和“狂暴”。
下潜了不知道多久,周围已经彻底变成了永恒的黑暗,只有推进器和我们头灯的光柱在墨汁般的海水中划出有限的范围。偶尔,光柱会扫过一些巨大、扭曲的阴影——那是沉没的、风格迥异于任何已知文明的建筑残骸。断裂的巨大石柱,坍塌的拱门,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的、与水流和星辰有关的图案。
这里,果然是一处远古遗迹。一个曾经试图在此立足,最终却被归墟吞噬的文明。
就在我们经过一片尤其庞大的废墟时,我怀里的【水神之印】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动起来,散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却更加深邃的蓝色光芒!
这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周围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在接触到这蓝光时,竟然如同冰雪消融般减弱了大半!连那无处不在的冰冷压力,似乎都舒缓了一些。
更让我惊喜的是,我右臂那一直被“定魂梭”强行压制、蠢蠢欲动的冥渊之气,在这纯粹而浩瀚的水神之力安抚下,竟然也暂时沉寂了下去!皮肤下的黑色纹路不再躁动,那股钻心的冰冷和麻木感也减轻了不少,虽然依旧存在,但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水神之印】在这里,仿佛回到了主场!
“放哥,你的手……”唐雪也注意到了我右臂的变化,惊喜地低呼。
“是水神之印的力量。”我解释道,心里也松了口气。这算是进入这鬼地方后,第一个好消息了。至少,在找到第七块碎片前,我不用太担心右臂突然掉链子。
我们放缓了速度,小心地在这片沉睡于深海的遗迹中穿行。头灯的光芒掠过那些沉默的巨石,仿佛能听到来自遥远过去的回响——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种残留的精神印记。
我仿佛看到了无数身穿奇异服饰的人,在这海底城市中忙碌,巨大的能量管道如同血管般遍布,引导着来自归墟的力量。他们似乎在建造什么,一个巨大的、如同门扉般的结构……是为了封锁?还是为了利用?
景象陡然一变!狂暴的、漆黑的能量从归墟之眼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冲垮了那些能量管道,淹没了城市!人们在绝望中奔逃、祈祷、抗争,但他们的力量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城市在崩塌,文明在哭泣……
最后定格的一幕,是无数先驱者毅然决然地冲向能量爆发的中心,以自身为代价,试图重新稳定那失控的归墟之力……悲壮而惨烈。
这些破碎的画面和情绪洪流般冲过我的脑海,让我一阵精神恍惚。
“他们……失败了。”唐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悲伤,她似乎也捕捉到了那些残留的意念。
“但他们尝试过。”我深吸一口水压沉重的“气”,稳住心神。这些远古的先驱者,他们的失败,或许能为我们的行动提供一些借鉴。
我们继续下潜,遗迹的规模越来越大,保存也相对完整了一些。可以看到一些巨大的广场,中央矗立着早已失去能量的晶石塔;还有一些类似神庙的建筑,里面供奉着模糊的、与水相关的神只雕像。
【水神之印】的光芒始终稳定地照耀着前方,像一盏指路的明灯。它不仅驱散了精神侵蚀,似乎还与这片遗迹产生了某种共鸣,引导着我们避开一些隐藏的能量乱流和结构不稳定的区域。
终于,在穿过一道巨大的、如同峡谷般的海底裂缝后,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屏住了呼吸。
裂缝的尽头,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海底盆地。盆地的中心,并非想象中的火山口或者漩涡,而是一个……平静得可怕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窟窿。
那窟窿仿佛没有任何光线能够逃脱,连我们头灯的光柱照过去,都像是被吞噬了一般,只能照亮洞口边缘那光滑得诡异的、如同琉璃般的岩壁。
而在那绝对的黑暗上方,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由某种暗金色金属构筑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缓缓旋转着,上面刻满了复杂到极点的、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符文。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世界本源的庞大吸力,正从那个黑暗窟窿中散发出来,拉扯着周围的一切,连光线都无法幸免。
那里,就是归墟之眼真正的核心!
而我怀里的六块碎片,在此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共鸣和呼唤!它们的目标,正是那座悬浮在黑暗之上的祭坛!
第七块碎片,就在那里!
同时,我也清晰地感觉到,右臂那被暂时安抚的冥渊之气,似乎也受到了那黑暗窟窿的吸引,开始隐隐躁动起来。
最终的舞台,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