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山外,黑云压顶,天地死寂。
九条火龙盘绕于空,口吐烈焰,将九龙神火罩烘托得如同炼狱之门。
那罩中囚着一道白骨身影,早已不复昔日风华,唯有双眸中的幽火依旧未灭,死死盯着山门外那堆残破尸骨——那是她唯一的弟子,死于“天命之子”哪吒之手,连魂魄都被打散,连轮回都不许。
石矶娘娘的白骨之上布满裂痕,每一道都像是大地干涸的河床,随时会彻底崩碎。
可她不曾哀嚎,也不曾求饶。
她只是看着,用尽最后一丝执念,守着那具无人收殓的尸身。
“主人……”一声沙哑低语响起。
白骨道人跪在焦土之上,枯骨执杖,以头触地,三叩首,骨节碎裂之声清晰可闻。
“主人若亡,我愿焚身为灰,守此山万载。”
话音落下,他竟主动引动体内残存法力,欲自燃精魄,为石矶娘娘祭魂。
山风呜咽,似有万千冤魂低泣,汇聚成一片无声的控诉。
就在这时——
虚空微震。
一道无形涟漪自天外降临,无声无息,却如定海神针般镇压了整片苍穹。
十万里无敌领域悄然展开,琉璃色光幕自九天垂落,将整座骷髅山尽数笼罩。
九龙神火轰击其上,烈焰翻腾千丈,却连一丝波澜都未激起,仿佛撞上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太乙真人猛然回头,瞳孔骤缩。
只见云开月现,一男一女踏空而来。
男子白衣胜雪,眉心隐有道纹流转,行走间万籁俱寂,仿佛连时间都为他停驻;女子立于其侧,眸若晨星,手持一卷古经,周身氤氲着淡淡的曦光,宛如人道初启时的第一缕晨曦。
正是苏辰与洛曦。
“截教余孽!”太乙真人怒喝,手中番天印嗡然震颤,金光暴涨,“竟敢插手玉虚门事!此女追杀天命之子,罪业滔天,已被圣人定罪,当以神火炼化,永镇幽冥!你等也敢阻拦,莫非想与天道为敌?”
苏辰脚步未停,目光越过他,落在那白骨身影之上。
系统提示骤然响起:【检测到“圣人级业力诅咒”——九龙神火罩内蕴‘玉虚镇魂咒’,可扭曲因果,将清白者污为魔头,掩盖真相。
是否启动‘归元道雨’?】
他眸光一沉。
果然如此。
石矶并非真罪,而是被“天命”二字钉死在耻辱柱上。
哪吒闹海,杀龙抽筋,屠戮无数生灵,却因是“应劫之人”,便可逍遥法外;而石矶为徒复仇,反被冠以“逆天”之罪,要焚骨扬灰。
这不是天道,是偏袒。
这不是正义,是规则的暴力。
“天道?”苏辰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如惊雷滚过四野,“你口中的天道,可曾问过那一江血水?可曾听过那一夜哭声?”
他缓缓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滴晶莹雨露,剔透如珠,内里却有百万凡人诵经之声回荡不息——那是《归元真经》传遍五洲后,亿万生灵心中凝聚的愿力之源,是人道觉醒的证明。
“此为归元道雨,”苏辰低语,“不洗罪,只还清白。”
指尖轻点,雨滴坠落。
刹那间,天地失声。
那雨滴穿过九龙神火罩,仿佛无视一切禁制,直落石矶白骨之上。
“嗤——!”
黑焰嘶鸣,如万鬼哀嚎,自她骨缝中疯狂退散。
那原本腐朽枯寂的白骨,竟在众人注视之下,缓缓生出一点嫩绿新芽!
微小,却生机盎然。
像是寒冬尽头的第一缕春意,像是黑暗尽头的那一道微光。
太乙真人脸色剧变:“不可能!玉虚镇魂咒乃师尊亲设,岂是区区愿力可破?!”
他怒吼一声,番天印脱手而出,化作山岳大小,裹挟着浩荡天威,直轰苏辰头顶:“今日我便替天行道,诛你这乱法之徒!”
苏辰终于侧目。
目光所至,无敌领域微微一荡。
轰——!!!
番天印撞上光幕,还未触及,竟自行崩裂出一道裂痕!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瞬息之间,这件赫赫有名的先天灵宝,竟在半空中炸成碎片,化作漫天金光洒落!
太乙真人如遭雷击,胸口猛然一闷,鲜血狂喷而出,身形倒飞百里,撞碎三座山峰才堪堪止住。
全场死寂。
连九龙神火都仿佛被震慑,火焰微微收敛。
苏辰站在原地,衣袍未动,眼神平静得可怕。
“你口中的天道,”他淡淡道,“连我的领域都破不了,还谈何定人生死?”
石矶望着那点绿芽,幽火双眸剧烈颤动,似有泪光闪现。
她想笑,却只能发出枯骨摩擦的声响。
而就在此时——
远方天际,一道曦光缓缓升起。
洛曦立于苏辰身侧,指尖轻抚虚空,似在感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她眸光微动,手中古卷无风自动,一页页翻过,浮现出无数凡人诵经的画面。
她缓缓抬起手,似要执剑。
那一瞬,天地间仿佛有某种古老的共鸣悄然响起…
洛曦指尖轻颤,曦光剑自虚空中浮现,剑身通体如熔金铸就,却又透出初阳般的温润光泽,仿佛承载着亿万生灵心中不灭的信念。
她眸光清冷,剑尖轻点虚空,一道璀璨如晨曦破夜的光柱自九天垂落,直贯而下,与苏辰所施的归元道雨在半空交融。
刹那间,天地共鸣。
那滴落于石矶白骨之上的道雨骤然绽放,化作万千光丝,缠绕着那一点嫩芽疯长。
藤蔓如龙,盘绕枯骨,层层叠叠,竟在瞬息之间将整具白骨包裹成一座莲台。
紧接着——
“开!”
一声轻喝,自洛曦唇间逸出。
莲台绽放,八十一瓣净世白莲徐徐盛开,半虚半实,莲心之中,石矶盘坐如佛,幽火双眸缓缓睁开。
那一瞬,天地风停火熄,九龙神火罩内的烈焰竟如遇天敌,节节退缩,发出凄厉嘶鸣。
她睁眼的刹那,气息如潮水般暴涨!
从濒死的白骨魔修,到金仙之境……再到玄仙、真仙壁垒如纸糊般破碎,最终定格在太乙金仙之巅!
周身业火尽褪,取而代之的是纯净至极的归元之气,流转不息,仿佛她不再是被天道厌弃的罪人,而是洪荒劫难中唯一幸存的圣洁之火。
“主人……活了!”
白骨道人伏地叩首,枯骨撞击大地,发出沉闷如鼓的声响。
他早已没有眼泪,可灵魂深处却有滚烫的执念化作泪意,顺着空洞的眼眶滑落。
千年守山,万载孤寂,只为等这一日。
他颤抖着举起骨杖,指向苍穹,似在向天地宣告:她回来了!
而太乙真人,脸色已由惨白转为铁青,继而涨成血红。
“妖法!逆天改命,此乃大忌!”他怒吼如雷,眼中怒火与恐惧交织,“生死轮回,天道定序!你等竟敢以邪术篡改命数,动摇因果根基,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他双手结印,残存的番天印自空中凝聚——虽裂痕斑驳,却依旧金光万丈,裹挟着玉虚宫赐下的天罚之力,化作一座金色巨山,携崩天裂地之势,轰然砸向无敌领域!
“轰隆——!!!”
天地震荡,空间寸寸龟裂,虚空如镜面般炸开蛛网状的裂痕。
寻常大罗金仙若在此威之下,早已形神俱灭,肉身元神尽数湮灭。
可苏辰,只是轻轻抬手,一指向前。
领域之内,归元法则自动演化,仿佛天地生出意志,无形的秩序之墙横亘虚空。
番天印撞上光幕的刹那,竟如撞上混沌初开时的原初壁垒,轰然巨震中,不仅未能寸进,反而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反震之力狠狠弹回!
“砰——!”
金印倒飞,重重砸在太乙真人胸口!
“哇——!”
鲜血狂喷,染红衣袍,他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倒飞百里,接连撞塌三座山峰,最终嵌入一座死火山口,浑身骨骼尽碎,金仙道体濒临崩溃。
番天印跌落在旁,金光黯淡,裂纹如网,竟一时难以祭起。
风停,火熄,连九龙神火罩都微微颤抖,仿佛感知到了某种超越天道常规的伟力。
苏辰立于莲台之前,衣袂轻扬,目光淡漠如俯瞰尘世。
“你口中的天道,”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钟,响彻四野,“定的是‘命’,还是‘权’?哪吒杀龙屠海,焚村灭城,因是‘应劫之人’便可逍遥;石矶为徒复仇,守节不屈,却要被冠以‘魔头’之名,永世不得超生——这是天道,还是你们玉虚宫的私刑?”
无人回应。
唯有那朵净世白莲,在风中轻轻摇曳,莲心清光流转,映照出一个被抹去真相的冤魂,如何在众生愿力与大道真经的洗礼下,重获新生。
就在此时——
一道虚影自昆仑方向飘来,透明如烟,面容稚嫩却满是痛苦。
那是哪吒莲身之中,残存的一缕善念所化,名为莲心童。
他扑跪在苏辰面前,双手抓地,声音颤抖如风中残烛:
“救她……求您……救她……”
“我不想杀人……我不想当什么‘杀劫之子’……我不想再听那声声惨叫……我不想再闻那江水腥红……”
他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我是哪吒,可我也……不想是哪吒……”
苏辰眸光一凝。
他低头看着这缕纯净未泯的灵识,心中骤然掀起惊涛。
哪吒,本是灵珠子转世,却被迫背负杀劫之名,屠龙杀仙,血染东海,魂魄被炼成莲身,连轮回都被篡改。
他的“天命”,从来不是天道的选择,而是元始天尊与太乙真人联手写下的剧本!
而今日,连这剧本中的“主角”,都在忏悔。
系统提示声骤然响起,如天音贯耳:
【检测到“圣人级业力诅咒”被彻底净化——石矶之冤,牵动三界因果,触及天道笔录!】
【贡献度+35!
无敌领域扩展至十八万里,覆盖东海七洲、北冥一角、南荒三域!】
【‘净世白莲’残片融合归元道场本源,进化为‘归元圣莲’——可主动净化方圆千里内一切魔染、诅咒、心魔,每日一次,净化范围随贡献度提升!】
与此同时,远在混沌深处,一双虚无之眸缓缓睁开。
那眸中无瞳,唯有流转的星河与断裂的锁链。
一道低语悠悠响起,带着几分讥诮,几分期待:
“这一次……连‘罪’都能洗了。”
“天道的笔,不稳了。”
而在地府边缘,黄泉河畔。
彼岸桥头,雾气森森,血莲开谢,幽火不灭。
一尊身披黑袍的判官立于桥心,面容隐在兜帽之下,唯有手中一卷古籍燃烧着幽蓝火焰。
那书页翻动,字字如血,赫然是罪业簿。
他抬起枯手,指尖轻点其中一页,上面“石矶”二字血光刺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色。
判官眸光骤冷,声音如铁石摩擦:
“逆命者,当入无间。”
“生死簿上,岂容——白骨生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