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京城地下那处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秘密牢房内。
空气中弥漫的霉味、血腥气和绝望的气息似乎更加浓重了。墙壁高处那狭小的通风口透进的微光,愈发惨淡,预示着外界已近黄昏,但对于牢中的女子们而言,时间早已失去了意义,唯有恐惧和绝望在黑暗中不断滋长。
黄莺儿背靠着冰冷的石墙,闭目盘膝而坐。她并未像其他女子那般蜷缩啜泣,而是竭力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尽管身处囹圄,发髻散乱,衣衫染尘,但她周身依然隐隐散发着一种与这肮脏环境格格不入的端庄与镇定。她在脑海中飞速回放着被绑架的每一个细节:那偏僻的墙角、突如其来的袭击、刺鼻的气味、颠簸的马车、粗鲁的汉子……每一个片段都如同尖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但更让她心惊的是这背后所隐藏的、远超寻常绑票的阴谋气息。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凄厉至极的女孩哭喊声,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和笑骂声,以及肉体猛烈撞击的沉闷声响。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咫尺之遥,充满了暴力和屈辱。
牢房内的其他女子听到这声音,瞬间如同被投入冰窟,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已久的恐惧彻底爆发,低低的啜泣声顿时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充满绝望的哀鸣。她们互相紧紧抱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和勇气,但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对即将降临的厄运的恐惧。何诗漫更是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缩成一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噩梦之中。
黄莺儿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燃起熊熊怒火,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她知道,又有一个无辜的女孩正在遭受非人的凌辱。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她自己身处险境更让她感到痛苦和愤怒。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齿冷的声响终于渐渐平息。紧接着,牢房沉重的铁门被“哐当”一声打开。几 个满面红光的汉子嬉笑着走了进来,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和汗臭。他们粗暴地将一个装着粗劣饭食的木桶扔在地上,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被他们一同扔进来的,还有一个几乎遍体鳞伤、眼神空洞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年轻女孩。她像一摊烂泥般瘫软在冰冷的稻草上,身下还隐隐有血迹渗出,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他们一边分发着黑乎乎的馍馍和稀薄的菜汤,一边骂骂咧咧:“操!这群骚货,吃的比咱们兄弟还好!真他娘的不公平!”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看似头目的汉子,目光扫过牢房,忽然落在了独自坐在墙角、神情冷峻的黄莺儿身上。他摸了摸下巴,对旁边一个瘦高个说道:“老七,你去问问,那个抓错的娘们,到底叫什么名字?妈的,长得是真标致,这气派……别他妈真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
那叫老七的瘦高个应了一声,晃晃悠悠地走到黄莺儿面前,蹲下身,一股浓烈的口臭扑面而来。他歪着脑袋,带着淫邪的笑容打量着她:“喂!小娘们,听见没?我们老大问你话呢!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啊?”
黄莺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直接将头扭向一边,一言不发。
老七碰了一鼻子灰,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嘿!还给老子摆上谱了?!”他拿起一个还算干净的馍馍,递到黄莺儿面前,语气带着侮辱性的试探:“饿了吧?叫声好哥哥,给你吃的!告诉哥哥,还是不是个雏儿啊?嘿嘿……”
那馍馍虽然比给其他女孩的要好些,但在这等环境下,依旧难以下咽。黄莺儿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拿开,我不吃这种猪食。”
“什么?!他妈的!”老七彻底被激怒了,猛地将馍馍摔在地上,跳起来指着黄莺儿骂道:“臭婊子!给你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办了你!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说着,他竟然真的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脸上露出狰狞的淫笑,作势就要扑上来!
牢房内的女孩们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有几个甚至吓得晕了过去。她们清楚地记得,就在几天前,一个试图反抗的女孩,就是被这群畜生当众凌辱,那凄惨的景象成了所有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然而,面对步步逼近的暴徒,黄莺儿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猛地抬起头,一双凤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剑,死死地盯住老七!那目光中,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威严!
老七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锐利如刀的眼神瞪得心中一寒,动作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他混迹市井多年,欺软怕硬,见过各种眼神,有恐惧的,有哀求的,有仇恨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仿佛能洞穿他灵魂、让他从心底感到战栗的眼神!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该有的眼神!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竟有些不敢上前。
为了掩饰自己的怯懦,老七恼羞成怒,猛地转身,一把揪住旁边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面容稚嫩的女孩的头发,将她粗暴地拖到中间,恶狠狠地说道:“妈的!不识抬举!老子今天还偏要开开荤!你!对,就是你!看样子还是个处吧?今天就拿你开刀!” 他虽然是对着那小女孩说,眼睛却瞟向黄莺儿,带着挑衅。
那小女孩根本不懂男女之事,但亲眼目睹过姐妹被强暴的惨状,早已吓破了胆,此刻被揪住头发,更是吓得浑身瘫软,只会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裤裆,发出绝望的呜咽。
“住手!”黄莺儿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牢房中炸响!她指着老七,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你敢动她们一根手指头试试!我黄莺儿在此立誓,你若敢碰她们任何一人,我就拼了这条命,把这里所有女孩的脸全抓烂!让你们一个都卖不出去!看你们背后的主子,会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办事不力的废物!”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狠辣和不容置疑的威胁!这番话,不仅让老七惊呆了,连他身后那几个同伙也愣住了!他们干这勾当,为的就是把这些“货”完好无损地卖出去换钱或用于其他目的。若真如黄莺儿所说,所有女孩的脸都被毁掉,那这批“货”就彻底废了!背后的主子绝对会扒了他们的皮!
老七看着黄莺儿那双冰冷而坚定的眼睛,丝毫不怀疑她真的会这么做。那股同归于尽的狠劲,彻底镇住了他。他悻悻地松开小女孩的头发,骂骂咧咧地后退几步:“妈的!疯子!真是个疯婆娘!算你狠!” 为了挽回面子,他踹了一脚地上的饭桶,“不吃饿死你们!” 说完,便带着同伙,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牢房,重重地锁上了铁门。
牢房里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低泣声。所有女孩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黄莺儿,眼中充满了感激、敬畏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希望。
何诗漫第一个爬过来,紧紧抓住黄莺儿的手,泪流满面,声音哽咽:“莺儿姐姐!你……你太勇敢了!我……我之前就是被……被那个畜生老七……我当时还是个黄花闺女……我好痛……真的好痛……我觉得自己脏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她扑在黄莺儿怀里,泣不成声,将积压已久的屈辱和痛苦尽情宣泄出来。
黄莺儿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中充满了酸楚和愤怒。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失去贞洁意味着什么。这些女孩,即便获救,未来的路也将布满荆棘。她柔声安慰道:“诗漫,别这么说。脏的是那些畜生,不是你!活着,才有希望报仇,才有希望看到那些畜生付出代价!”
安抚好何诗漫,黄莺儿走到那个刚刚被凌辱、瘫在地上的女孩身边。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女孩,用自己的外衫轻轻盖住她赤裸的身体,拿出怀中一方还算干净的手帕,蘸了点清水,轻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和污渍。女孩眼神空洞,身体不住地颤抖,下身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妹妹,别怕,都过去了……”黄莺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不是你的错,是那些畜生的错。你很勇敢,活下来了就好……”
女孩茫然地看着黄莺儿,泪水无声滑落,喃喃道:“我……我脏了……没人要了……”
“胡说!”黄莺儿斩钉截铁地说,“只要心是干净的,你就比谁都干净!相信我,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会有人为我们讨回公道的!到时候,姐姐带你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
她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流入女孩冰冷绝望的心田。女孩怔怔地看着黄莺儿,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温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终于“哇”的一声痛哭出来,紧紧抱住了黄莺儿。
渐渐地,其他女孩也围拢过来,仿佛黄莺儿成了这片黑暗绝望中唯一的光源和支柱。她们看着这个美丽、高贵、在绝境中依然能保持冷静、甚至敢于威胁暴徒的女子,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依赖和信任。
黄莺儿环视着这一张张年轻却写满恐惧与创伤的脸庞,心中那份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保护欲被彻底激发。她深吸一口气,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别怕!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活下去,就一定有希望!我黄莺儿在此向你们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他们再随意欺凌你们!”
她的声音在阴暗的地牢中回荡,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驱散了几分绝望的阴霾。不知不觉间,她已然成为了这群落难女子共同的精神依靠。而在地面之上,一场针对清源茶庄、旨在解救她的风暴,正在张绥之的引领下,悄然逼近。地底与地面,绝望与希望,在这一刻,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