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生存单元如同投入墨海的孤舟,在绝对的死寂中航行。舷窗外不再是混沌的能量流,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与声音的“虚无”。唯有单元尾部引擎喷出的微弱蓝光,是这片领域里唯一的活动之物。
姜狱将神念与单元内置的“广域探测器”连接,星灵科技的视野让他能“看”到更多。在他的感知中,前方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布满了无数细碎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空间褶皱和缓慢流淌的时间淤泥。寻常修士若闯入此地,只怕瞬间就会被混乱的时空撕成碎片,或者坠入某个时间循环的陷阱,永世沉沦。
根据星图提供的坐标,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单元,在危险的褶皱与淤泥的缝隙间穿梭,如同在雷区中跳舞。
不知过了多久,探测器传来了强烈的能量反馈。前方,那片极致的黑暗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所有颜色混合后又失去光泽的灰蒙色光芒。
虚空之眼,到了。
随着距离拉近,那灰蒙色光芒的源头显现出来——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漩涡。它并非由物质构成,而是由无数破碎、扭曲、却又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法则具现物组成!可以看到断裂的因果线如同闪电般在漩涡中明灭,可以看到凝固的时间碎片如同冰川般缓缓漂移,可以看到沸腾的空间壁垒如同海浪般起伏碰撞……
这里仿佛是宇宙所有法则的垃圾场,也是它们最终激烈反应的熔炉。一种宏大、混乱、足以让任何智慧生命陷入疯狂的法则噪音,无声地冲击着姜狱的心神。
生存单元剧烈震颤起来,外层的护盾光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星灵科技虽然先进,但在这等规模的法则乱流面前,依旧显得岌岌可危。
“不能再前进了。”姜狱果断停止推进,将单元悬浮在漩涡相对稳定的最外围区域。在这里,能量浓度已经远超外界,但也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
他需要离开单元,亲自去接触、去汲取这里的能量。生存单元无法长时间支撑,他必须尽快找到足以激活“密钥”的能量源,或者找到进入漩涡更深处的安全路径。
将依旧沉睡的雪漓小心地安置在单元内,并设置了最高级别的防护。姜狱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舱门。
“轰——!”
狂暴的法则乱流瞬间涌入,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刮刀,要将他的一切剥离、碾碎。姜狱周身灰白色的寂灭镇狱力自主爆发,形成护体光罩,与乱流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一步踏出,真正置身于这“虚空之眼”的边缘。
脚下没有实地,是扭曲的空间层。他运转星灵传授的能量约束技术,将寂灭镇狱力在脚下编织成稳定的“踏足点”,同时将肾藏玄黑之气弥漫周身,模拟着归墟的“沉寂”特性,以减少自身与环境的“差异”,从而降低被攻击的概率。
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附近一块缓缓飘过的、由无数破碎火焰道则凝聚而成的“暗红色晶簇”上。那晶簇内部蕴含着恐怖的火系本源能量,但极其狂暴。
姜狱伸出手,尝试以寂灭镇狱力去接触、吞噬。
然而,他的力量刚触及晶簇,异变发生!
那暗红色晶簇仿佛被激怒的蜂群,猛地爆开!并非物理爆炸,而是法则层面的崩解!无数细碎的火系道则碎片如同暴射的针芒,无视了他的护体光罩,直接穿透而来,要将他对于“火”的认知、甚至他体内可能存在的火属性能量结构都彻底搅乱、焚毁!
姜狱脸色微变,立刻切断联系,同时肺藏白金肃杀之气化作无形剑幕,斩向那些道则碎片。
“嗤嗤嗤!”
肃杀剑意与法则碎片相互湮灭。虽然挡下了这一击,但姜狱也感到神魂一阵轻微刺痛。这里的法则造物,竟然自带如此强烈的反噬与攻击性!
“不能强行吞噬……需要‘熔炼’。”他立刻明悟。想起了万象母鼎的真意,以及星灵科技中关于能量中和与法则编织的知识。
他再次选中了一块较小的、由寒冰道则凝聚的“幽蓝色晶簇”。这一次,他没有直接用寂灭镇狱力去吞噬,而是缓缓引动肝之神藏内的混沌源核,散发出一丝混沌气息,同时将自身意志融入从母鼎领悟的“熔炼”道韵之中。
一股包容万物、熔炼万法的意蕴笼罩了那块幽蓝色晶簇。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充满攻击性的晶簇,在混沌气息和熔炼道韵的抚慰与引导下,竟然缓缓变得“温顺”起来。它表面的锋芒内敛,内部的狂暴能量开始变得有序,最终化作一缕精纯至极的太阴本源,被姜狱小心翼翼地引入肾藏玄黑之气中。
肾藏玄黑之气得到这股同属阴寒的本源滋养,顿时壮大凝实了一分,对周围环境的适应性也更强了。
有效!
姜狱精神大振。混沌源核和母鼎道韵,是应对此地危机的关键!
他开始在这危机四伏的法则垃圾场中,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合适的“猎物”,以混沌源核为引,以母鼎道韵为炉,不断熔炼吸收着各种属性的法则能量。
他的修为在稳步提升,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更加精妙。四藏之力循环的速度加快,他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开启下一神藏——脾之神藏(主土,厚德载物,与承载、转化相关)的壁垒。
然而,好景不长。
就在他熔炼完一块蕴含着精纯“厚土”气息的法则结晶,感觉脾之神藏壁垒松动之时,广域探测器传来了尖锐的警报!
不是来自前方的漩涡深处,而是来自……他们来的方向!
探测器的反馈画面中,只见在那条死寂航道的入口处,空间被强行撕裂!一道散发着煌煌天威、由无数秩序神链包裹的金色舰影,正缓缓驶出!
舰首之上,矗立着数道身影,为首一人,身披星辰仙袍,头戴帝冠虚影,目光冰冷如万古寒渊,正隔着无尽虚空,遥遥“望”向姜狱所在的方位!
其气息,远超此前遭遇的任何仙族,甚至比那至尊法旨更加强大、凝实!
仙界真正的追兵,而且是仙王级别的存在,竟然凭借着某种秘法或者强大仙器,追踪到了这归墟深处的“虚空之眼”!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方向,那狂暴的法则漩涡深处,也传来了异动!
一股更加原始、更加混乱、充满了归墟本源性贪婪的恐怖意志,似乎也被仙王降临的动静和姜狱持续熔炼法则的行为所惊动,缓缓苏醒了过来!
前有仙界仙王堵截,后有归墟未知恐怖苏醒。
姜狱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杀之局!
他看了一眼生存单元内安睡的雪漓,又感受了一下体内刚刚吸收、尚未完全炼化的磅礴能量,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
没有退路,唯有死战,或者……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连仙王神念都似乎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深入的,法则漩涡的最核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