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灰烬”的意念冰冷而直接,不带任何情感波动,如同他代号所指的事物。他身后的两名护卫沉默而立,姿态却透着随时可以发动致命攻击的警惕。
姜狱能感觉到,这三名“星灵遗民”个体的能量层级并不算极高,大约相当于仙界化龙秘境的程度,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周遭环境完全融为一体的“死寂”气息,以及他们背后所代表的、这艘庞大“方舟”可能残留的武器系统,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他心念电转,迅速权衡。硬闯不明智,完全坦白更危险。他需要给出足够分量的信息换取时间和信任,但又必须保留核心秘密。
“信息可以交换。”姜狱以神念回应,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动,“但我需要知道,如今的‘星灵联合’,还是卡兰多尔效忠的那个联合吗?或者说,‘希望之光’还剩下多少‘光’?”
他反将一军,试图掌握对话的主动权,并评估对方的现状。
灰烬的面甲微微转动,似乎在与其他存在进行无声交流。片刻后,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
“‘星灵联合’已成为历史记载中的名词。‘希望之光’……也仅剩余烬。我们是最后的‘守望者’,执行《终末协议》直至……能量彻底耗尽。”
他的话语中,第一次透露出一种近乎麻木的悲凉,印证了姜狱的猜测——这是一个走向终末的文明残响。
“我明白了。”姜狱点头,随后,他并未直接交出星核或源核,而是将从卡兰多尔那里获取的、包含其航行日志和最后留言的信息包,复制了一份,通过神念传递过去。
“这是卡兰多尔的发现与遗言。我们因缘际会得到它,并遵循其指引,继续探寻‘原初熔炉’的所在。”
信息包被灰烬接收,他僵立了片刻,似乎在快速读取。即使隔着面甲,姜狱也能感觉到对方那冰冷意念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涟漪。卡兰多尔作为“逐光者”,其地位显然不低,他的遗言和发现,对这些遗民而言分量不轻。
“……数据核实……确认为‘逐光者’卡兰多尔最高权限日志……”灰烬的意念再次响起,语气似乎缓和了亿万分之一,“你们完成了信息传承的使命。根据协议,可获得临时庇护权限。”
他话锋一转,指向姜狱怀中的雪漓和姜狱本身:“但,解释她的异常魂体状态,以及你力量体系中……与‘熵增’相对立却又同源的高位格法则。”
他感应到了混沌源核和万象母鼎的气息!这些“守望者”的探测技术极其高明。
姜狱知道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他沉吟道:“她的魂体受损,我正在寻找方法修复。至于我的力量……它源于此方宇宙的‘寂灭’本源,与归墟同源,但追求的是破而后立,死中有生。我们追寻‘原初熔炉’,也正是为了寻求最终的答案。”
他说的半真半假,将镇狱魔体的本质拔高到与归墟同源的“宇宙法则”层面,既解释了其独特性,又暗示了其潜在的高位格,让对方不敢小觑,同时也将目标引向万象母鼎,与对方的目的可能存在交集。
灰烬再次沉默,似乎在评估。姜狱的力量性质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数据库,但“与归墟同源”、“追寻原初熔炉”这些关键词,触动了他们最核心的指令。
“……分析……目标与‘方舟’最终指令存在潜在交集……威胁等级下调至‘观察级’。”灰烬最终说道,“你们可以暂时停留。但活动范围仅限于第七维护区。‘方舟’主体结构已不稳定,许多区域被‘死寂苔藓’和‘虚空蠕虫’占据,擅自闯入,后果自负。”
他侧身让开通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个略显僵硬的、似乎是刚从他提供的信息包中学到的人类礼节。
“跟我来,为你们安排临时居所。”
危机暂时解除。姜狱抱着雪漓,跟随灰烬三人,走进了方舟内部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通道宽阔得可以容纳巨兽通行,但许多地方已经坍塌,被某种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灰色苔藓覆盖(死寂苔藓)。一些区域的管道破裂,冻结的、颜色诡异的液体凝固成冰瀑。偶尔能看到一些小型、苍白、如同蛞蝓般的生物在阴影中蠕动(虚空蠕虫),它们吞噬着一切残留的能量,包括金属中微弱的辐射。
这里完全是一派文明末日的景象。
最终,他们来到一个相对完好的舱室。舱门滑开,内部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到极致,只有两个类似休眠舱的设施和一张金属台。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提供着稀薄的、带着金属味的空气。
“这里是安全屋。能量供应有限,非必要不要离开。”灰烬留下这句话,便带着护卫转身离开,厚重的舱门无声闭合,将内外隔绝。
姜狱将雪漓小心地安置在一个休眠舱内,她的魂火星云在黯淡的舱室内自主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驱散了一部分死寂。
他走到金属台前,盘膝坐下,并未立刻修炼,而是仔细回味着与灰烬的交流,以及沿途所见。
“星灵联合……终结于归墟,或者说,终结于他们无法理解的宇宙法则变迁?”姜狱若有所思,“他们对‘原初熔炉’(万象母鼎)的渴望,似乎比仙界更加纯粹,是为了……延续?”
他感觉到,这座“方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和谜团。这里埋葬着一个高度发达文明的最后遗产,也隐藏着关于归墟、关于纪元轮回的更多秘密。
灰烬警告的危险区域,反而可能藏着关键的线索或资源。比如,那些“死寂苔藓”和“虚空蠕虫”,它们能在此地生存,本身或许就蕴含着适应甚至利用归墟环境的方法。
而且,他需要更多的能量,更深入地理解归墟,才能更快地找到修复雪漓魂魄和提升自身的方法。
这座死寂的方舟,既是庇护所,也是一个新的、充满未知的试炼场。
他的目光透过舱壁,仿佛看到了那幽深、危险、却可能藏着答案的黑暗深处。
休息,然后……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