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这天,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太女府的青石板路被积雪覆盖,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付乐云刚从户部回来,手里拿着明年江南粮税的核算册,正准备去书房整理,就看到心腹侍卫快步走过来,神色有些紧张:“少郎,府外有个人自称是您的远房表哥,说有急事要见您,还说……是家主派来的。”
付乐云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所谓的“远房表哥”,大概率是家族派来的人,而且是带着“任务”来的,上次他回信拒绝后,家族肯定不甘心,这次是想当面说服他。
“知道了,”付乐云沉声道,“带他去府外的‘清风茶馆’,我稍后就到。记住,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太女府的侍卫。”
侍卫应下,转身离开。付乐云回到书房,将粮税册收好,又换了一身便服,才悄悄从侧门出去。雪还在下,落在他的肩头,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他快步走向茶馆,心里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无论来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摇。
清风茶馆里很安静,只有几桌客人。付乐云走进侍卫说的包厢,里面坐着一个穿着青色棉袍的男人,约莫三十岁,脸上带着精明的神色。看到付乐云进来,男人立刻站起身,笑着拱手:“表弟,好久不见。”
付乐云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表兄是父亲派来的吧?有什么事,直说吧。”
付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推到付乐云面前:“表弟,家主也是为了你好。这里面是‘同心粉’,只要在查验血脉石时,把这粉撒在孩子和你的血滴上,石头就会变红,谁也看不出破绽。这是咱们付家的机会,只要你成了皇子的父亲,以后付家在朝中的地位就稳了。”
付乐云看着锦盒,指尖没有动,语气冷了下来:“表兄,我上次已经回信说过,血脉之事不可妄动。殿下待我恩重,我不能用这样的手段欺骗她,更不能对不起齐国的百姓。”
“表弟,你怎么这么固执!”付安的声音提高了些,又赶紧压低,“这怎么是欺骗?你辅佐殿下这么久,功劳不小,就算孩子不是你的,你当这个父亲也配得上!再说,只要你点头,后续的事家族都会处理,不会让你担任何风险。”
“配不配得上,不是靠手段得来的,”付乐云拿起锦盒,推回给付安,“我在太女府,是为了辅佐殿下,不是为了谋私利。孩子的父亲是谁,自有太庙的血脉石查验,这是规制,不能破。若是我今天用了这粉,他日事情败露,不仅我会身败名裂,付家也会被牵连,甚至会影响殿下的声誉,这后果,表兄想过吗?”
付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付乐云打断:“表兄,你回去告诉父亲,我的心意已决,不会改变。若是家族还念着齐国的安危,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以后我在太女府,会尽我所能辅佐殿下,守护好齐国的民生,这比什么都重要。”
“你……”付安还想争辩,却看到付乐云眼底的坚定,知道再劝也没用。他拿起锦盒,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我回去会如实告诉家主。只是表弟,你可别后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付乐云没有回答,只是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就像他对家族这些算计的心思,早已冷透。
从茶馆出来,雪还在下。付乐云走在雪地里,脚步格外轻快。他没有直接回太女府,而是绕到了府后的小花园。花园里的梅花开了,雪落在红梅上,红白相映,格外好看。他站在梅树下,看着枝头的梅花,忽然觉得心里格外敞亮,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也守住了对殿下的忠诚,这样就够了。
“乐云?”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付乐云回头,看到肖简臣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这么冷的天,怎么在这里站着?不怕着凉吗?”
肖简臣走近,将披风递给他:“我刚才去书房找你,侍卫说你出来了,就猜你可能在这里。是不是家里的人又为难你了?”
付乐云接过披风,披在身上,心里暖暖的:“已经解决了,他们不会再提了。”
“那就好,”肖简臣笑着点头,“殿下还在书房等你,说想问问江南粮税的事。我们回去吧,别让殿下等急了。”
付乐云点点头,跟着肖简臣往回走。雪地里,两人的脚印并排延伸,渐渐消失在庭院深处。付乐云看着身边的肖简臣,忽然觉得,有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有这样一位值得辅佐的殿下,就算没有所谓的“名分”,就算未来的路还长,他也愿意一直走下去。
回到太女府时,祁星黎正坐在书房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画册,看到他们进来,笑着招手:“乐云,简臣,你们回来了。快过来,我刚看了苏州送来的莲塘画像,明年夏天肯定会很好看。”
付乐云走过去,接过画册,上面画着莲塘的样子 碧绿的荷叶铺在水面上,粉色的荷花点缀其间,岸边还有百姓在劳作,笑容真切。他看着画册,又看了看殿下温柔的神色,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等明年夏天,他要陪着殿下去苏州,看真正的莲塘,看百姓们丰收的笑脸,也看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在阳光下健康成长。
至于未来,他愿意等。等一个属于他和殿下的、自然而然的瞬间,等一个不需要任何算计、只凭真心的机会。而现在,他只需要守在殿下身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够了。
雪还在下,太女府的书房里却满是暖意。烛火跳跃,映着三人的身影,安静而安稳,像一幅温暖的画,定格在这个冬日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