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微刚踏入昭宁殿,就看到朔淮舟正低声细语哄着褚婳用膳。
尽管一路上早已做足心理准备,亲眼见到这一幕时,她的心仍是被狠狠刺痛。
这半个月在王府的生活,才让她真切体会到褚婳拥有的一切是何等令人艳羡。
而自己失去的,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对褚婳的憎恶,早已随着锦衣玉食的堆砌愈加深重。
此刻再见朔淮舟那般呵护备至的模样,更是达到了顶点。
她强压下翻涌的妒恨,恭敬的对二人行礼:
“知微见过兄长,见过长姐。”
朔淮舟连眼风都未扫向她,褚婳含笑抬手,“妹妹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叶知微依言落座,目光掠过满桌的琳琅菜肴时,面容扭曲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
“知微妹妹在王府住得可还习惯?”
“多谢长姐安排,一切都好,只是……”
褚婳笑盈盈的望着努力做戏的叶知微。
明明对她的厌恶值早已冲至负百的顶点,却还要硬撑着一副温顺模样继续演下去。
可眼底的情绪几乎藏不住,褚婳只淡淡一扫便看了个分明。
演戏唯有演到自己都信了,才算是真功夫。
“妹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叶知微面露难色,犹豫半晌开口。
“知微身边一直没个得力的贴身人,先前长姐送我回来时,见玉璃姑娘处事利落周全得体,心中羡慕不已,于是厚着脸皮,也想向长姐讨一个这般能干的侍女。”
站在褚婳身后的玉璃顿时脸色一变,若非玉婉在旁暗暗拉住,只怕真要冲上前理论。
褚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玉婉玉璃自幼随我长大,虽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难以割爱,妹妹不妨再看看府中其他人,若有合意的,尽管开口。”
叶知微自然早知道褚婳不会放人,她也不是真的想要玉璃,不过是想借这话恶心对方一番。
你抢走我的男人我的富贵,我说几句话给你添堵,又怎么了?
“是妹妹唐突了。”
她目光扫视一圈,落在外围的碧秋身上,眼中顿时漾起几分欣喜。
“长姐,可否让碧秋来我身边侍奉?”
“我们本是旧邻,一向交好,还常相约同游。若有这样一位相熟的人在旁,妹妹在这偌大王府中,也能多几分心安。”
碧秋心中厌恶至极,面上却仍挤出恭敬的笑容。
对上褚婳的目光,碧秋极轻的眨了下眼,示意自己知道该如何应对。
褚婳唇角微弯,从容道。
“既如此,便问问碧秋自己的意思吧,若她愿意,我自然应允。”
碧秋立即上前一步,笑容殷切:“多谢王妃抬爱,奴婢愿去侍奉叶小姐。”
“好,那便先用膳吧,一会儿菜该凉了。”
叶知微点头应下,目光转向满桌佳肴,正欲抬手夹菜,就看到朔淮舟正细致的为褚婳布菜盛汤,一举一动皆呵护备至。
她狼狈低头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一双筷子轻轻将一道清爽时蔬放入她碗中。
“小姐,奴婢为您布菜。”
碧秋轻声说着,投来安抚而关切的眼神。
叶知微心中一暖,仿佛在这偌大王府中终于寻到一丝依靠。
用完膳后,朔淮舟抱着褚婳离开。
叶知微行完礼后,定定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眸中光亮起起灭灭。
“碧秋,我们也回去吧。”
碧秋搀扶着叶知微回到西院。
刚一落座,叶知微便热络的拉住碧秋的手,语气殷切。
“碧秋,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这半个月我一直在王府打听你,没想到你跟去了京郊当差。”
碧秋反握住她的手,面露欣喜。
“是啊,知微,没想到在这再见到你,如今你唤我来身边伺候,更是为我谋了份好前程。”
“之前总听你说在丞相府侍奉,如今又跟着来了王府……不知王妃待你可好?”
叶知微试探着问道,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期待能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碧秋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我并未贴身伺候过王妃,一向只在外围做些杂事,实在说不上了解。”
言罢,她露出一丝困惑。
“对了知微,你怎么进了王府?还成了王爷和王妃的义妹?”
叶知微眼中立刻涌起失落,低声向碧秋诉说起她与朔淮舟的“往事”。
她沉浸在对旧情的追忆,失去的痛苦,以及对褚婳若有若无的埋怨之中,全然未曾留意到身旁碧秋的目光越来越冷。
叶知微泪眼朦胧的看向碧秋。
在她心中,碧秋始终是那位温暖体贴的邻家姐姐。
不仅热心相助,更总在她旁敲侧击时,悄然透露她所需的消息。
这一次,碧秋依旧如她期待的那般,心疼的摇了摇头,取出绢帕为她拭去泪水,柔声劝慰。
“别哭,知微,这不是你的错,是....王爷辜负了你。”
听到这般认同,叶知微的泪水落得更凶。
她紧紧握住碧秋的手,哽咽道:“碧秋,你会帮我的,对吗?就像从前在街巷中那样……”
“会的。”
碧秋轻声应道,目光和煦却深不见底。
日子悄然流逝,叶知微的生活越发顺遂。
在碧秋的精心打理下,她院中诸事井井有条、日渐体面。
她自己也越发依赖碧秋,渐渐将她视作可托付一切的心腹。
朔淮舟近日却颇为苦恼。
他家婳儿待他总是不远不近,若即若离。
如今拥抱牵手已是寻常,可她依旧不肯唤他一声“阿舟”。
整日“殿下”长,“殿下”短,听得他心中委屈,却也不敢强求。
这几日她心情明明瞧着不错,却也只让他亲亲脸颊,再进一步的亲近便一概免谈。
每每见到褚婳,他总难抑制满腔渴望。
却又唯恐唐突了她、惊着她,只得一再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