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默默地、反复地来回搬运。
四个小时过去，所有的泥土基本都被她运了进去，原本坚硬的水泥地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新土。
她全身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白色的衣服变得灰扑扑，沾满了斑驳的泥点和汗渍。
她疲惫地擦掉几乎要流进眼睛的汗水，大口地喘着气，蹲下身，尝试着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磕碰了一下铺了土的地面。
虽然有了一层缓冲，但似乎还不够厚，她能感觉到下方水泥地的坚硬。
想象着拍摄时要被抓着头发反复撞击这里，肯定还是会很痛，甚至依然可能受伤。
陈希然重新站起身，眼神更加坚定。
她干脆来到路边标记的新植树坑处，开始挖掘更深处的、更湿润松软的泥土。
时间飞逝，临近凌晨六点，天空渐渐泛起了灰蒙蒙的亮光。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最后一桶沉甸甸的泥土倒在场地中央。此时的泥土层厚度几乎增加了一倍。
她再次蹲下测试，额头陷入松软的新土里，缓冲效果好了很多。
最后，她还不忘拿起铁锹，将铺设的泥土整体翻松了一遍，让它们看起来更自然，也更蓬松。
时间逼近七点。东方既白。就算剧组的人很快发现场地异常，也绝对没时间在开拍前临时整顿清理了。
拍摄时间就是金钱，每一分钟都是成本。而且，从剧情背景来说，水泥地还是泥土地，并不影响。
城市开始苏醒，传来隐约的车辆声。她赶紧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场地，将借用的铁锹和桶仔细归还原处。
直到一瘸一拐地走回酒店的路上，一阵尖锐的疼痛才从脚后跟传来。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鞋子早已把脚后跟磨破了一道大口子，血渍和泥污混在一起。
路边的药店刚开门，营业员惊讶地看着这个“灰头土脸”、浑身脏污、步履蹒跚的女孩。
陈希然只是默默买了消毒药水和一些药膏，然后继续一瘸一拐地挪向酒店的方向。
身体的极度疲惫和脚上火辣辣的疼痛感真实而强烈，却奇异地被内心那股“或许真的能帮他避开最坏结果”的微弱希望冲淡了。
然而，就在经过一个刚刚开门、正准备摆放鲜花的花店时，她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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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健次特意早起，八点就去敲响了104的房门。里面没有马上传来回应。
这些年，他身边总会发生一些难以解释的微妙现象。
某些人——可能是才认识不久的同学，或是偶尔碰面的朋友、甚至是陌生人。
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变得异常活泼热情，眼神里闪着一种超乎寻常的熟稔和关切。
然而，往往就在下一刻，或者第二天再见时，那种过度的热情又会像潮水一样退得干干净净，恢复成合乎情理的、略带距离的礼貌。
当他忍不住疑惑地问起，得到的回答总是带着点茫然的笑容，说：“有吗？像做梦一样。”
就连剧组里那位前两天才第一次见面的‘剧组姐姐’也是如此。
试戏那天的互动大胆得让他耳根发烫，可之后的相处非但不尴尬，反而自然熟络得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友。
他站在门口，思绪飘远，心想她大概还没醒，或者已经先去了片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掠过心头，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身后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陈希然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却掩不住眉宇间深深的疲惫，发梢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气。
“早啊，健次！”
今天她多背了一个小挎包，特意俏皮地翘起一只脚的脚后跟，晃了晃。
只见她的脚踝上，正贴着他昨晚送给她的那张创可贴，方方正正，格外显眼。
“我很喜欢，”她的笑意从嘴角漫到眼底，语气真诚得不容置疑，“贴上之后，脚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尽管每走一步，那磨破的伤口都在尖锐地抗议。
健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瞬间明亮起来。
他本以为，就像之前的许多人一样，昨夜那份突如其来的关切和今早的热情也会像朝露一样蒸发。
等他再来时，门前只会剩下一片安静的空气，他又要一个人揣着剧本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
没想到，门开了，她还在，笑容依旧，甚至更明亮了些。还特意展示了他给的创可贴。
“走，我们拍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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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剧组，发现现场有些喧闹，工作人员都在纷纷讨论场地中央一夜之间多出来的大量泥土。
整理起来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肯定会耽误后续拍摄进度，现场负责布景的同事显得颇为焦头烂额。
看到健次进来，剧组里几个原本想开口和他打招呼的女工作人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收敛了动作。
只是默默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刻意维持着一种冷淡的距离感。
果然不是主角重要戏份，导演对此并不十分上心，只是催促着：“全组，准备一下，抓紧时间开拍！”
健次也去换上了道具组准备的那件眼熟的红色t恤。
陈希然在一旁作为灯光助理打着下手，目光却始终留意着现场。
她瞅准机会，偷偷溜到即将和健次对戏的那个男演员身边。对方正拿着剧本，表情略显不耐。
陈希然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容，语气夸张地说：“大哥，一看您就是未来要大火的节奏！我好像在别的电影里看过您演的配角，有一个那个……演得可好了！叫什么来着……”她故意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
男演员一听，似乎遇到了自己的“粉丝”，脸色稍霁，带着点得意提示了一个电影名字。
陈希然立刻故作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这部！没想到今天还能有机会和您一起工作，真是太幸运了！”
说着，她从挎包里拿出一袋早期旋盖袋式的豆浆递给他，“哥，接触下来没想到您本人这么谦逊温和，一定要保持这个样子啊，以后一定很多粉丝喜欢您！”
男演员被这番恭维说得通体舒畅，语气‘自觉’温和了不少，笑着接过豆浆：“哦？好，那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