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二人是等场散干净了才入内的。
他们将天下书院的凭证递给门口守着的弟子,说明来意,自然有人带他们进去。
她们被引入一处素静院落,方才刚见过的那位师姐迎了上来。
“不知前辈到来,有失远迎。”她对沈珩行了个晚辈礼,又对姜昭笑了笑。
“我名明宛,乃还真门此届首席,之后负责宗门与书院接洽的一应事务。”
她行为举止如方才远远见过的一般,沉稳妥帖又老辣,叫人挑不出错。
不愧是门派首席弟子。
“二位情况我已知晓,此处是门派为书院道友预留的住处,这几日就请暂时住下,沈先生的毒之后会有专人来解。”
沈珩谢过她,二人说着些外交辞令,话转了三四圈儿,绕的姜昭都困了,终于拐到了正事上。
“说来惭愧,在下的毒就是魔族所下。我观其言辞,魔族在南洲的动向可能不太平。”
“不知此次任务是否紧急,我的建议是,如果不算紧急,还是拖延几日更为稳妥。”
沈珩的建议很中肯了,路上都能遇上化神期魔族,魔族的动向不会太小,现在带着一帮战力不强的医修上路,可能是两边一起送。
明宛将沈珩的话听在心里,郑重开口:“我亦知晓轻重,谢过先生告知,只是莺啼谷药草珍贵,花期短暂,若没了这些,不知要耽误多少人的病情。”
“还真门此行是非去不可的,但若天下书院无法同行,我们亦能理解。”
毕竟哪个门派都不是培养弟子送菜的,每个弟子都是宗门宝贵的资源,是万万没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道理的。
姜昭看沈珩想说些什么,或者做出些承诺,但最终还是住了口,只道。
“兹体事大,我无法做主,待我请示院长后,再行回复。”
明宛表示理解,说了些客套话就走了。沈珩还脊背挺直地站在原处。
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八成在想说服江寻舟为学生另寻任务,他独自完成护送吧。
这人真是。
姜昭知道接下来他该跟江寻舟打玉简汇报工作了,她不适合听,也不想见江寻舟,自觉寻了个借口告退。
正琢磨接下来去哪消遣,要不要在还真门内打探一下魔族的消息,就听又沉寂许久的器灵出声了。
“……”完了。
脚步一顿,姜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它才只发了一个音节,她都知道这玩意要说什么。
天道给的破烂一般情况下都跟死了一样安静,二般情况下除了给她找不痛快就是告诉她,攻略对象来了。
果然。
“检测到攻略对象出现在附近。”
“……”
这玩意每个攻略对象都只播报一次,十分低能不敬业,这是……第四次了。
救命,那三个她都没办法了,怎么又来一个!
姜昭要抓狂了。
而且这是哪里?是还真门!还真门啊!
血淋淋的经验教训还在门口钉着当门神呐!
姜昭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疯狂祈祷这位不会刚好是个医修。
她不想翻车被钉。
虽然以她的修为也不会被钉吧。
但万一翻了车,医修的报复也是很可怕的啊!
她在心里再次疯狂辱骂天道,真会给她找事儿。
这几个男的哪个好应付?万一真翻船了,沈珩估计要找根绳子吊死,墨沂也不是不可能搞厌胜那一套,江寻舟那男鬼一样难以预测的更是不知道会干什么坏事报复她。
现在又来个可能把她钉死,或者让还真门把她和她徒弟拉黑的医修,她就真不用活了。
她靠在院子边上的一棵大树下,死死瞪着小院儿的门口。
她刚刚用神识感应过了,有个身影在向着这小院靠近,看方向,就是冲着这儿来的。
来了,脚步声近了。
上次这么紧张还是以为沈珩是老头的时候。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的袍角!
太好了!稳了一半儿!
医修普遍喜欢穿白色或素净色彩的衣服,这位的袍角不仅颜色不素,还花里胡哨地绣着图样。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医修。
很可能不是医修。
姜昭美滋滋的想。
不行,万一只是下摆这样呢?不能放松警惕!
姜昭屏气凝神顺着那片衣角看了上去
来人走了进来,果然是全身黑袍绣金线,眉目懒散倦怠,微微驼背,没骨头一样,就连头发也懒得梳一梳,披头散发,但黑发映着精致的五官,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天道别的不说,选人的品味倒是真不错。
姜昭一看他这样真可谓是心神大定。
就跟患者见到穿得素净整洁、打扮干净利落、神情沉静的医修心神大定觉得靠谱一样。
她一看这人跟素净整洁干净利落根本靠不上半点儿关系,瞧着一点儿也不靠谱的样子,还蔫头耷脑的,一看就不是医修,顿时觉得自己妥了。
“你是谁?这里是天下书院的院落,不是医修们的诊所,道友可是迷路了?”她一高兴,不免热络地迎了上去。
“没,找的就是天下书院。”那人朝她张望过来,懒懒看她一眼:“你先生呢?”
“……”姜昭预感不妙,一时连笑容都有些挂不住,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不知道友找沈先生做什么?”
“给他看病。”
“……”
天杀的!穿成这样结果这小子居然是医修吗?看看这一点也不权威一点也不负责的样子谁放心让他看病啊?是正经医修吗?啊?怎么会是个医修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昭只觉得空欢喜一场。
天塌了。
希望后的绝望,比直接绝望还令人痛苦百倍。
姜昭心里的小人已经痛苦得抱头蜷缩翻滚了。
但日子还得过。
她得给这庸医留下个好点的印象。
她只能咬牙收拾好情绪,带着这不讲医德的庸医去找沈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