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古斋静室,门窗紧闭,唯有几缕檀香如游丝般盘旋。
刘麟阁小心翼翼地将那口青铜鼎置于房间中央的地面上,并未启动任何强力的隔绝阵法,唯恐能量波动反而成为指引敌人的信标。他仅仅是凭借自身日益精深的“寂灭”意蕴,在鼎周围营造出一片近乎“无”的静谧领域,如同将水滴藏入大海。
他盘膝坐在鼎前,没有急于再次用心神探入。经过前两次的冲击与昨夜林薇透露的信息,他深知莽撞的后果。这一次,他选择了最笨,或许也是最安全的方法——临摹。
取来纸笔,并非现代的白纸水笔,而是承古斋内备着的宣纸与一得阁的墨。研磨,润笔,他屏息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鼎身的纹饰之上。
他要做的,不是艺术性的写生,而是最精确的“复刻”。每一道纹路的走向、弧度、深浅,乃至那些因岁月侵蚀而产生的断点与模糊之处,都力求一丝不差地转移到纸上。
这过程,枯燥而耗费心神。但刘麟阁却沉浸其中。他的指尖稳如磐石,笔尖在宣纸上沙沙游走,心神则随着笔触,一遍遍“流淌”过那些古老的线条。
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不再是他在“画”,而是那些纹路本身,通过他的笔,在纸上“呈现”自身。他仿佛成了一个媒介,沟通着青铜的沉默与纸墨的承载。
当最后一笔落下,一幅完整而精细的鼎身纹饰拓图呈现在宣纸上时,刘麟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没有去看那幅图,而是闭上了眼睛,任由刚才描绘时感受到的、所有纹路组合起来的整体“韵律”在脑海中回荡、重组。
摒弃了那混乱狂暴的“灾厄”信息干扰,纯粹从“形”与“势”的角度去感受,一种全新的认知,如同水落石出般,在他心间清晰起来!
这些看似扭曲、抽象、毫无规律的纹饰,当其被完整地、以特定角度和顺序在意识中“拼接”时,竟然隐约构成了一副……极其繁复而古老的星图!
不,不仅仅是星图!
其中某些关键节点,那些纹路交织最密集、转折最突兀的地方,分明指向了一些特定的、在宇宙尺度上也极为罕见的空间结构特征——比如天然形成的跨维度虫洞、引力异常点、乃至……原初混沌海的边缘涟漪标记!
这副“星图”,记录的并非寻常星辰,而是一条……或者说多条,穿梭于宇宙某些极端险恶之地的隐秘路径!这些路径,似乎都与“寂灭”、“归墟”之力活跃的区域密切相关!
这口鼎,不仅是“灾厄记录仪”,更是一张通往寂灭源点的导航图!
这个发现让刘麟阁背脊发凉。铸造此鼎的先民,他们不仅在与灾厄抗争,他们更在主动探索灾厄的源头?他们想去往“寂灭”的尽头?所为何事?
与此同时,另一件让他隐隐不安的事情浮上心头——林薇。
昨日咖啡馆的“偶遇”和对话,此刻回想起来,细节处透着蹊跷。她透露的信息太过关键,时机也过于巧合,仿佛……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而且,她提到“朋友”时那一闪而逝的犹豫,以及对他问题的精准回应,都不像一个单纯的八卦分享者。
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甚至,她与万界商盟,或者另一方势力有关?
刘麟阁睁开眼,目光落在宣纸的星图上,眼神锐利。
他需要验证。
他没有去动那口鼎,也没有尝试按照星图去推演什么。那太过危险。他只是将这张宣纸小心收起,与那黑色木鱼并置于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
随后,他如同往常一样,出门,前往博物馆。
他需要再观察林薇,也需要确认,万界商盟的人,是否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这里,投向了……他。
博物馆内,一切如常。林薇见到他,依旧礼貌地打招呼,神情自然,仿佛昨日的交谈只是同事间寻常的闲谈。
但刘麟阁敏锐的灵觉,还是在某个瞬间,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与她那年轻面容不符的审视与探究。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当他结束一天的工作,走出博物馆大门时,一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如同附骨之疽,悄然缠了上来。
不是明目张胆的跟踪,而是更高明的、融于人群与环境的监视。
万界商盟的暗影,果然已经笼罩而来。
刘麟阁面色不变,步履从容地汇入人流,心中却已凛然。
鼎中之秘,已初现端倪。
身边之人,迷雾重重。
暗处之敌,如影随形。
这看似平静的都市之下,暗流已然汹涌。他必须更快地恢复力量,更深地理解寂灭,才能在这愈发复杂的棋局中,找到那一线生机,乃至……破局的关键。
他的手指,在口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星纹木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