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小一会儿,姜岁总算咽下了嘴里的东西,顺平气后,先抬眸瞪了眼兄长,随即转向裴执聿着急问道:
“夫君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裴执聿任她绕着自己查看了一圈,噙着抹笑无奈道:
“我没事,夫人宽心。”
姜岁仔细看过,确认没有受伤后的异样,这才安心地转回他身前。
她这么满意的夫君,可不能因为别人的事情留下伤口这种难看的瑕疵。
“我去看看小厨房煨着的汤,夫君和哥哥先聊。”
姜岁乖觉说着,顺道将屋内的其他侍女也带了下去,给裴执聿与姜乘风两人腾出空间。
在姜岁原先的位置坐下后,裴执聿轻轻撩眼,对上姜乘风似笑非笑的目光。
后者已没在意方才短短一瞬的怪异,只调侃着:
“小妹可真紧张你,连我这大哥,她都没这么问过。”
……岁岁只对他这般吗?
裴执聿的唇角细微地往上翘了翘,又很快恢复原先的弧度,谦和着:
“大哥说笑了。”
姜乘风扯了扯唇,不知为什么,明明裴执聿如此客气,可他就是觉得,眼前人……
很得意呢?
但他这会儿过来也不是为了闲聊的,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正色道:
“怀书,今日之事……”
“抓到了一个,正问着呢,还没结果。”
裴执聿简单说了些大概,指尖轻轻转悠着方才姜岁用过的茶盏,垂眼时,目光凝在洁白盏缘的一抹淡红口脂印上。
他有些心不在焉,身下软垫还传递着方才姜岁停留过的余温,令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将人抱在怀中的触感。
“……怀书?”
对面传来带着困惑的呼唤,打断了裴执聿飘飞的思绪。
他这才抬眸:“怎么了?”
姜乘风当他在琢磨刺杀的事情,便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今日之事蹊跷,依怀书之见……会是谁动手?”
若换了别的臣子,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议论。但怎奈现在任“天子耳目”的皇城司就在裴执聿手下,耳目四散,却不可能监察到这儿来。
姜乘风担心朝中局势或有大变,该早做打算。
裴执聿听着,指尖却还在慢悠悠地转那茶盏。白瓷底与檀木桌发出细微擦响,引得姜乘风的视线不自觉落了过去。
但他说的话,又重新转移了姜乘风的注意。
“……我不知道。”
姜乘风拧眉:“不知道?”
且不提皇城司的办事速度,就算没有审问结果,裴执聿也不可能没有猜测才是。
毕竟皇城司掌握的消息太多了,寻常时间,定也有些蛛丝马迹。
裴执聿似没留意对面人的惊讶,平淡地颔首,垂眸瞥了眼茶盏,当那抹口脂的印记朝向自己时,他举起茶盏,就着那唇印饮了口茶。
有些凉却的茶味中,混了些口脂的甜。
他不着痕迹地,将沾在唇上的些许口脂抿去,这才回应姜乘风:
“大哥也在朝堂,诸人行事习惯,想来大哥也有所了解。”
“今日之事,不似任何人的手笔。”
姜乘风轻轻点着案面:“若是……以此掩饰呢?”
“风险太大。”裴执聿垂着眼,指腹轻轻抹去了茶盏边缘残留的剩余口脂印,这才将其推到一旁。
姜乘风皱着眉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凝重了些,压低声音道:
“会不会…是北边那些……”
大齐北境之外,分散着诸个游牧部落。前些年这些部落内战,让大齐的边境安生了许久。
但听说最近,他们的内战结束了。有人将其统一,改号为燕,自封为燕王。
姜乘风刚提出来,便自己推翻了这个念头:
“应当不是,他们才结束内乱……分不出精力。”
“对了,先前我听鸿胪寺的人说,那北燕王要遣使团过来,你可曾听闻?”
裴执聿没有立刻应,却微微侧首望向身旁窗棂。
摇曳的烛火在上头映着晃动不已的光影,他明明看着,此时却没有光照进带笑的眼底,眼神又变得幽长,似是能穿透窗纸,看见沉黒的夜色。
他说:“是,这两日便要到了。”
北燕的消息传来,大约就是老皇帝下旨来冬狩之前的时候。
或许这就是老皇帝蓄意为之,让那些人入齐境又随他们一同行动,以免生事。
姜乘风低声嘟哝:“来者不善啊……”
“若这些都不是,还能是谁动手?”
裴执聿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温和神色中带了几分警告:
“若你我都猜不出来,最好就别管了。”
姜乘风默了默,面容有些紧绷,随后站起:
“那我先走了。”
裴执聿跟随而起,拱手道:“路上小心。”
姜乘风离去没多久,姜岁便带着刚好能入口的汤羹回来了。
她从木盘里取了玉碗,在裴执聿对面坐下,舀起一勺轻吹了吹,随后直接递出:
“夫君尝尝,若是喜欢,我之后还做。”
裴执聿有些讶然撩睫:
“夫人自己做的?”
“是啊。”姜岁眉眼弯弯,拿着玉勺的手又向前伸了伸,“夫君快尝尝。”
在这之前,夫妻二人谁都没喂过对方。
她忽如其来的自然亲昵,令裴执聿和前几日一般,有些受宠若惊。
但想到这是姜岁自己做的话……他又觉得合理。
岁岁大约,只是一时激动忘情吧?
他向前倾身俯首,就着她递来的勺子含下一口。
裴执聿的身量极高,现在却迁就着姜岁的姿势俯身,低下的头颅与微垂的睫羽,如同一只自愿驯顺的猛兽,
亲手递上束缚的锁链。
姜岁却并未察觉这些,只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期待他的反应:“怎么样?”
裴执聿喉间轻滚,重新坐正,缓缓:
“夫人手艺甚好。”
其实他根本没怎么尝出来。
他方才的注意力,全在她捏着勺柄的玉白指尖,和脑海中盘旋的“岁岁亲手给我做东西”的念头。
但姜岁显然因这回答很是开心,直接用他已经用过的勺子尝了尝,粉红舌尖在樱口间若隐若现,一双眼眸弯了弯:
“唔…确实还不错。”
这样仿佛无意识的亲密举动,这段时日,已经发生了数次。
裴执聿的瞳心暗了暗。
岁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