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终人散。
堂倌点头哈腰地将君天碧和湛知弦送到清音阁门口,脸上笑开了花,嘴里不住地说着“爷您慢走”、“常来玩儿”。
已然将这位出手阔绰,脾气......嗯,难以捉摸的财神爷奉为了上宾。
夜色已深,长街不复之前的喧嚣。
灯火阑珊,行人稀疏,只余下零星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更夫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有几分萧条。
君天碧没有再牵着湛知弦,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半步的距离,默然行走在青石板上。
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出清冷的回音。
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时而交织在一起,时而又分开。
湛知弦跟在后面,看着前方那个玄色挺直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嘴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刚拐过一条较为僻静的街巷,前方黑暗中便呼啦啦蹿出十几条人影,手持棍棒,堵住了去路。
为首者,正是去而复返的王克,手腕上还潦草包扎着布条。
他一脸狞笑,显然是有备而来。
“站住!”王克用棍子指着君天碧,嚣张跋扈,“小子!现在知道怕了吧?晚了!”
“给小爷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再学三声狗叫,叫声爷爷,小爷我就大发慈悲,或许就放你们滚蛋!”
他话语粗鄙,浓重的侮辱意味简直不堪入耳。
湛知弦脸色一沉,上前一步,厉声喝道:“王克!你放肆!”
王克嗤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目光淫邪地在君天碧和湛知弦之间扫来扫去。
“小爷我今天就放肆了怎么着?我看你们俩就是一伙断袖!”
“怎么,刚才在戏楼里搂搂抱抱还不够,大街上还要眉来眼去?呸!恶心!”
他啐了一口,又指着一直沉默的君天碧,“还有你!戴个面具装神弄鬼,缩头乌龟!刚才不是挺横吗?现在怎么哑巴了?”
“兄弟们!给我好好招呼招呼这两个兔儿爷!”
“你!”
湛知弦被他这番污言秽语气得脸色涨红,羞怒难当,却又无法辩驳,毕竟他们确实是男子。
他看向君天碧,见她竟笑着,仿佛被逗乐了。
“断袖?兔儿爷?呵......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她微微勾唇,面具朝向王克那一群人,邪气慵懒:“那......爷,就陪你们好好玩玩儿。”
“一起上吧。”
她甚至朝他们勾了勾手指。
王克被她比自己还嚣张的态度激得火冒三丈,也顾不上什么手痛不痛了,挥手大吼一声:
“给我上!往死里打!出了事小爷我担着!”
他身后那群打手闻言,立刻挥舞着棍棒,如同饿狼般扑了上来!
湛知弦看着这阵势,心脏再次提起,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挡在君天碧面前。
他静静地退后一步,垂下了眼眸。
王克辱骂城主,行为猖狂,甚至意图行凶,无论落到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他已经没有理由,也没有脸面再为这种人求情。
那群打手即将冲到近前时,君天碧不紧不慢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口阴影处,唤了一声:
“江逾白。”
话音落下的瞬间,数道黑影应声出现,快得只留下残影!
他们如铜墙铁壁般拦在了王克等人与君天碧之间。
为首之人,正是面无表情的江逾白。
“留口气。”君天碧淡淡吩咐。
“是。”
江逾白领命,与几名暗卫如同虎入羊群,迎上了王克带来的那群乌合之众!
他们甚至没有拔出兵刃,全凭赤手空拳!
一时间,巷子里只听得见拳脚到肉的闷响、骨头断裂的脆响,以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棍棒被轻易夺下折断,人影如同破布麻袋般被抛飞出去,砸在墙壁、地面上,动弹不得。
王克带来的打手人数虽多,但在训练有素的暗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已倒了一地,哀嚎不止。
而王克本人,更是被江逾白重点照顾,几记重拳下去,已是鼻青脸肿,口鼻窜血,瘫软在地,只剩下哼哼的力气。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嬉笑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哟,这么热闹?属下是不是回来得不是时候?”
甘渊嘴里叼着根草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优哉游哉地溜达到君天碧身边,探头探脑。
君天碧看也没看他,只伸出一只手,盖在他凑过来的面具上,然后......不客气地连人一起推到了一边。
“滚远点。”
她嫌弃不已,甚至还从袖中抽出一方素白绢帕,擦了擦刚才碰到甘渊面具的手。
甘渊:“......”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在君天碧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转头就把目标转向了沉默站在一旁的湛知弦。
“哟,湛公子,你这脸是怎么了?”
甘渊眼尖地发现了湛知弦嘴角的淤青和破损,立刻咋呼起来,夸张地同情。
“啧啧,咱们城主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这么漂亮一张脸,下手这么狠?”
湛知弦无奈,低声解释:“甘侍卫误会了,这是......方才被那王克所伤,与城主无关。”
“王克?”
甘渊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目光转向地上那个正被江逾白一脚踹飞在墙上的身影,眼神骤然冰冷,“那他可真是......死不足惜了。”
话音未落,他腰间佩剑已然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只是剑还未完全拔出,一只微凉的手便按在了他的剑柄之上,强行将剑按了回去。
君天碧转过身,鬼脸面具正对着他,喜怒不明:
“玩忽职守,一样该死。”
甘渊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知道她是在计较自己之前溜号去吃馄饨的事,只能讪讪地收回手。
君天碧不再理会他,目光扫过地上如同死狗般的王克,以及那群哀嚎的打手,对江逾白吩咐道:“收拾干净。”
然后,她转向湛知弦,再次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他的手。
“回府。”
这一次,她没有再询问,也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
牵着有些怔忡的湛知弦,君天碧径直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将身后的血腥与混乱,以及一脸郁闷的甘渊,都抛在了原地。
“甘渊。”走出几步,君天碧头也未回,声音随风送来,“吃饱了,就去搜罗王克该死的罪证。”
她的脚步未停,只有冰冷的命令清晰地烙印在夜色中。
“天亮之前,送到书房。”
甘渊看着两人牵手离去的背影,磨了磨后槽牙,最终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是~属下这就去给您找那混账东西的罪证~保证条条都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