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团队的惨败,如同一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寰宇集团董事长陈鸿渐的脸上。当他听完山魈面色难看的汇报,看着屏幕上那几张黑狐等人被抬上救护车时狼狈不堪的照片,尤其是黑狐额头上那个醒目红肿、疑似被反复敲击的大包时,他办公室内那件价值不菲的明代青花瓷瓶,终究没能逃过粉身碎骨的命运。
“废物!一群废物!”陈鸿渐的怒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他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布满了血丝,“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连人家门都没摸进去,就在外面绿化带里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还被警察带走,留下了记录!你们‘超凡项目部’养的就是这种货色?!”
山魈低着头,承受着董事长的怒火,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心中却也是惊疑不定。黑狐团队的能力他是清楚的,执行过不少棘手任务,从未失手到如此荒唐的地步。唯一的解释,就是目标的诡异程度,远超他们的预估。
“董事长,目标……沈清言,其掌握的能力,似乎并非简单的‘武功’或‘戏法’。”山魈斟酌着词语,沉声汇报,“根据黑狐等人精神稍微稳定后的碎片化描述,他们遭遇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空间扭曲、感官幻觉、甚至……有非人存在的攻击。这更像是……某种领域性的精神控制,或者是我们尚未理解的场域效应。”
“我不管那是精神控制还是场域效应!”陈鸿渐粗暴地打断他,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但眼神中除了怒火,更深处却燃烧起一种近乎偏执的贪婪,“这恰恰证明了我的判断!这个沈清言,他手里掌握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惊人!不仅仅是那些听起来威力无穷的武功,他甚至可能掌握了改变环境、影响现实的‘技术’或者‘知识’!”
他猛地直起身,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这种力量,绝不能落在星耀手里,更不能让他游离于我们的掌控之外!必须拿到手!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手!”
发泄了一通之后,陈鸿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常规的渗透、武力手段,在沈清言那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前,恐怕已经行不通,甚至可能再次自取其辱。必须改变策略。
“硬的暂时不行,就来软的,来阴的!”陈鸿渐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他不是有个‘清言书院’吗?他不是要传播文明吗?好啊,我们就陪他玩!”
他停下脚步,看向山魈,语气森冷:“黑狐他们失败,在于直接闯入了对方可能设下的‘领域’。如果我们不进去呢?如果我们在领域之外,用最高科技的手段,进行远程监控呢?”
山魈立刻明白了董事长的意思:“您是说……超远距离、高精度的定向窃听和监视?”
“没错!”陈鸿渐重重一拍桌子,“动用集团最高级别的科研储备!我记得我们投资的那个实验室,不是一直在研究什么‘量子感应共振窃听技术’和‘高精度激光振动分析系统’吗?号称能隔着几公里,通过分析窗户玻璃的微小振动,还原室内的对话!给我把它们用上!设备不够,就去买,去租!钱不是问题!我要知道沈清言在书房里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他盯着山魈,一字一句地命令:“找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触发他那什么鬼迷阵的距离和角度,给我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听!尤其是他在书房独处的时候!我相信,他一定会有疏忽的时候,一定会透露出真正的秘密!”
“是!董事长!”山魈凛然应命。他知道,这是动用了集团压箱底的技术资源和不惜成本的投入,只为了获取沈清言的信息。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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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寰宇集团庞大资源和金钱的开道下,最新的监控设备被迅速调动、安装。他们在距离“清言书院”约一点五公里外的一栋高层建筑内,租下了一个视野绝佳的房间,架设起了看起来如同天文望远镜般的精密设备。激光束悄无声息地跨越空间,对准了沈清言书房那扇经常开启透气的窗户玻璃。
这一次,他们成功了。
或许是距离足够远,超出了沈清言日常维持的“信力场域”敏感范围;或许是这种纯粹的物理振动监测,并未直接携带恶意闯入,因此未触发“桃花迷阵”那样的精神防御机制;又或许是……沈清言故意为之。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书房内灯火通明。沈清言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文明纪行》和一些看似杂乱的手稿。侯小天则在一旁,整理着听众来信和网络上的评论摘要。
窃听设备的另一端,寰宇集团的监听小组屏息凝神,记录着每一个字节。
起初,都是一些寻常的对话,关于书院的管理,关于听众的反馈,关于下一个故事章节的构思。
直到侯小天收拾好东西,打了个哈欠,说道:“老大,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沈清言点了点头:“去吧,我再琢磨一下那门武功的细节。”
侯小天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沈清言一人。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似乎是在眺望夜色,又似乎是无意识地,靠近了那扇被激光束瞄准的窗户。
监听小组的成员立刻紧张起来,将设备灵敏度调到最高。
只见沈清言背对着窗户(在监听小组的视角),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梳理思路,声音清晰地透过玻璃的振动,被精准地捕捉还原:
“……唉,这几日翻阅古籍,反复推敲,越发觉得那《葵花宝典》,当真是一部旷古烁今、威力惊天的武学奇书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赞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据残卷所述,此功乃前朝一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大太监,集毕生武学精华,融合道家练气之术,另辟蹊径所着。一旦练成,内力运行方式迥异寻常,能激发人体潜藏之极速与诡异变化。”
沈清言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恐怖的描述:“练此功者,身形如鬼如魅,出手如电,迅捷无比,招式刁钻狠辣,令人防不胜防。据说练到最高深处,甚至能……嗯,近乎妖魔之能,确是无愧‘武林至宝’之称。”
监听小组那头,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心脏狂跳!《葵花宝典》!果然是存在的!而且听起来,比那“六脉神剑”更加诡异强大!陈鸿渐在远程连线中,也屏住了呼吸,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然而,就在这时,沈清言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无比沉重和惋惜,还带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只可惜……可惜啊……天道盈亏,有所得必有所失。此功威力虽惊天动地,但其修炼门槛,却……却是有伤天和,有悖人伦……”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一些,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带着痛惜说了出来:
“欲练此功,必先……唉,必先引刀自宫,斩断俗念,方能入门,调和阴阳二气,否则必遭功法反噬,欲火如焚,登时走火入魔,僵瘫而亡……此等苛刻酷烈之条件,实非正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啊……”
说完,他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充满了对这门绝世神功却又修炼条件如此残酷的复杂情绪。
书房内陷入了沉默,只剩下沈清言轻微的踱步声。
而一点五公里外的监听室内,却是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监听人员都呆住了,张大了嘴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引刀自宫?斩断俗念?这……这他妈是什么邪门功夫?!
就连通过连线听到这一切的陈鸿渐,也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那股因为听到神功威力而升起的狂热,瞬间被这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的修炼前提给冻僵了!他脸色变幻不定,时而贪婪,时而惊惧,时而怀疑。
而与此同时,沈清言的书房内。
在监听设备无法捕捉的角落,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侯小天,正拼命捂着嘴,蹲在书架后面的阴影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整张脸憋得通红,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爆笑的冲动。
他刚才根本没走,而是按照沈清言事先的吩咐,藏了起来。此刻听到老大用那么严肃、那么惋惜的语气,说出“引刀自宫”这四个字,他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滑稽感直冲脑门,尤其是联想到之前黑狐那帮人的惨状,以及现在不知道在哪偷听的家伙可能露出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紧紧地夹紧了双腿,仿佛那无形的“刀锋”也让他感同身受一般,既觉得好笑,又有点莫名的蛋疼。
沈清言仿佛没有注意到侯小天的窘态,他踱步回到书案前,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用只有他自己和(或许)太初能理解的语气,低声自语:
“至宝蒙尘,非其不耀,实乃得之者……需有大毅力,大决心,乃至……大牺牲啊。”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注脚,透过窃听设备,清晰地传到了远方监听者的耳中。
陈鸿渐猛地切断了连线,靠在椅背上,脸色阴晴不定。他面前仿佛摆放着一个散发着无穷诱惑的宝箱,却发现开启宝箱的钥匙,是一把需要阉割自己的残酷刑具。
诱惑与恐惧,贪婪与理智,开始在他内心疯狂交战。
而这,正是沈清言想要的效果。
阳谋之始,饵已香浓,就看鱼儿,是否舍得一身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