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斯年站在队列里看着操场中央那两个对峙的男人,眉头微微蹙起。
埃里希到来并且接手了惩戒营的管理权,这无疑给他的处境带来新的变数。
谢应危这座冰山虽然危险,但至少他逐渐摸到了一些与之周旋的门道。
而埃里希这个童年时期就以残忍为乐的旧识,心思更加难以揣测,行事也更加肆无忌惮。
但逃出去的几率似乎更大了一点。
楚斯年站在技术修复队的队列里目光低垂,却将操场中央那场较量尽收眼底。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因对峙而噼啪作响,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
埃里希微微扬起下巴,碧绿的眼眸扫过谢应危的肩章:
“真没想到长官如此恪尽职守,连日休息在惩戒营里。”
谢应危身形未动,连眉梢都未曾挑动分毫:
“冯·兰道少尉初来乍到,还是先熟悉营区规章为好。毕竟这里不是贵族沙龙,也不是小孩子嬉闹的地方,容不得半点疏忽。”
埃里希鼻腔里逸出一声短促的轻哼,指尖掸了掸自己一尘不染的袖口:
“不劳上校费心。倒是您风尘仆仆,想必是为了帝国的伟大事业殚精竭虑。只是不知您那项特殊任务进展如何?”
他话中的暗示意味浓厚,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队列方向。
“我的任务不劳你挂心。既然接管此地还望将精力放在分内事上。若是管理不善出了纰漏……即便背景深厚军法亦不容情。”
埃里希脸上的假笑淡去,绿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这点就更不劳上校提醒了。惩戒营的一切我自然会悉心照料。包括营内的每一件物品,每一个人。”
他上前半步,声音压低,仅容两人听见:
“尤其是那些格外引人注目的存在。”
谢应危终于侧过头,正眼对上埃里希挑衅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几乎溅出无形的火星。
“那就请少尉好好看管。”
谢应危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砸落。
看守长额头渗出冷汗,连忙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试图缓和气氛:
“两位长官,新一批囚犯已经送到,您看是否先进行入营登记和安排?”
他心中叫苦不迭,原本还算平静的黑石惩戒营最近是怎么了?
先是来了位煞神般的上校,现在又空降一位背景深厚的埃里希少尉。
这两位还明显不对付,他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谁也不敢得罪。
听到看守长提及新来的囚犯,埃里希这才冷哼一声,像是暂时失去了与谢应危继续针锋相对的兴趣,傲慢地移开视线。
他申请调来这个鬼地方主要目的就是给谢应危添堵,但他也确实有其他“正事”要做。
他的目光如同审视牲口般扫过操场上列队站好的囚犯们,那双碧绿的眼眸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那群刚刚下车,仍然戴着镣铐又惊惶不安的新人身上。
“看看你们!”
埃里希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讥讽在操场上空回荡:
“帝国赐予你们安宁,赐予你们生存的土地和秩序!而你们呢?一群只会趴在帝国躯体上吸血的蛀虫!只懂得享受帝国强大带来的微末荣光,却不愿为帝国的伟业付出哪怕一丝一毫!”
他踱着步,皮鞋踩在碎石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逃避兵役,背叛国家!你们的存在就是对帝国旗帜的侮辱!是一群可悲又可怜的爬虫!”
他的话语恶毒而尖锐,像鞭子一样抽打着那些新囚犯本就脆弱的神经。
就在这时,新囚犯中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男人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绝望,他嘶声哭喊:
“不!不是这样的!长官!我家里……我家里的人,三个!三个,全都参军了!他们……他们都死在东线了!一个都没回来!
我不想死,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是不想为帝国效力,是真的、真的没有人了啊!”
悲怆的哭诉带着一个家庭被战争彻底摧毁的绝望,让周围不少囚犯都露出戚然之色。
然而埃里希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愉悦的残忍表情。
他几步走到那个跪地哭求的男人面前,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抬起穿着锃亮军靴的脚,狠狠地踹在男人的胸口!
“呃啊!”
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被踹得向后倒去,蜷缩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埃里希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优雅地后退两步,甚至不需要他吩咐,身后一名随从立刻半跪下来,用随身携带的白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军靴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
“你的一家为帝国战死那是他们的荣耀,也是你的荣耀!”
埃里希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男人,声音冰冷而残酷。
“你应该守着这份‘荣耀’,像个真正的帝国公民一样骄傲地活下去,或者骄傲地去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条瘌皮狗一样在这里摇尾乞怜,玷污你的家人们用鲜血换来的名声!”
他的话语一句比一句刻薄,一句比一句恶毒,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男人蜷缩在地上,胸口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重击的肋骨火辣辣地疼。
他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