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脸露警惕之色,如鱼悠然微笑,看着谢滢琅,“自然是来向我的小师妹问好啊。”
谢滢琅的心沉了沉,她可不敢相信她有这般好心,将瓜子扯到身后,淡淡而道:“不敢当。昔日在感业寺,你我便当不得师姐妹。如今在这染血的深宫,就更别提什么姐妹情分了。”
“说得好。”如鱼笑容忽然敛起,脸上一片阴沉,冷冷地盯住谢滢琅,“你也知道,在感业寺,若非你是伪装的,师傅早就把住持之位传给你了。如今在这宫里,皇上除了你,眼中岂能容下别人?所有风头和好处都让你占尽了,谁能和你做姐妹。”
谢滢琅轻轻叹了口气,若是可以,她怎会进宫?在这所萧森的宫廷,所有人只羡慕她屡获圣恩的虚荣,却无人能体会她身处牢笼的无奈。
“进感业寺,本宫是形势所迫。进这深宫为妃,本宫更是身不由己。罢了,同你说这些作甚?你自个儿贪慕虚荣,却将所有的错赖在本宫身上,对牛弹琴罢了。”
如鱼手上的丝帕直接甩地,双手叉腰,冷哼几句,“别以为当了贵妃我就奈何你不得?我如今是武昭仪的人,她是太后的侄女,有她在,这断指之仇,我早晚会向你讨回。”
这时,远处似有脚步声传来。如鱼东张西望,似在寻觅什么。在瞥见慈安殿的宫人朝这边赶来时,她脸上的恶意迅速掩起,朝谢滢琅又是一笑,颇有些看好戏的姿态,径直走开了。
而这边,绘秋匆匆赶来,朝她行礼,“参见贵妃娘娘。”复尔,声音有些焦急,“娘娘,太后见你久久未至慈安宫,令奴婢赶来催促。”
谢滢琅心头一凛,这才明白如鱼今天为什么吃饱了没事干,跑来跟她闲聊瞎扯。原来是早就噙了心思,要令其误期。
“烦请姑姑回禀太后,本宫这就赶过来。”
待绘秋率先一步离开后,瓜子才恍然大悟,凑到她耳边嘀咕,“娘娘,如鱼是故意要害你,奴婢就说她怎么不跟着武昭仪,反而跑来此处惹是生非?原来是打算拖延时间,害你受太后谴责。”
“罢了,多说无益,我们赶紧走吧。”
谢滢琅摇摇头,怪自己一时大意。
慈安殿内供着极大的火炉,即便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雪,殿内依旧温暖如春,加上武太后赐给众人一杯杯清香怡人的茶汤,更在这严寒的冬日,为大伙平添了暖意。
武太后端坐在主卫上,手上抱着一只黑色的狸奴,一双眼似有似无地看着前方,精致的妆容十分耀眼。见谢滢琅姗姗来迟,也未置一语,示意让她坐回席位,却未让侍婢添上茶盏。
轻微的细节令谢滢琅有些不安,果然,她心里还是有气。
闲聊几句之后,武太后将话放在了整肃宫闱一事,“眼下宫中后位悬殊,人心涣散,难免有些人会恃宠生骄,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哀家若不出来整顿,说不定这宫里还有人以为,她自己才是这后宫的主人。”
众人垂下头,喏喏地听着,唯有武昭琦朝谢滢琅挑眉一笑,尽是挑衅之色,片刻,武太后将狸奴放下,那狸奴嗷叫几声,颇有疲惫之态,随后朝内室跳去。
武太后忽然将哗地一挥袖,通透的眸子瞬间化为罗刹婆一般,“月贵妃,你好大的胆子。”
谢滢琅本淡着色,此刻见她突然发难,脸上不免惊愕起来,起身弯腰,“太后娘娘,臣妾今日并非无故来迟,而是有人——”顿了顿,看向武昭琦,本想指责她故意拖延,但觉无凭无据,只能作罢。
“有人什么?分明是你被皇帝宠惯了,目中无人,想凌驾于哀家头上。”她越说越高昂,语气也开始尖酸刻薄起来。
“月贵妃,大婚翌日,你擅自不给哀家请安,诱拐皇上出宫,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哀家恕你无罪。可今日各宫齐聚慈安殿听训,你却故意来迟,存心叫哀家难堪,哀家岂能容你?还不跪下。”
武太后疾言厉色,分明是想借今日之事,搓一搓谢滢琅的锐气。然李扶渊不在,谢滢琅还是不敢多生事端,缓缓跪了下去。
可武太后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她,怒意顿现于面容之上,“不好好在感业寺吃斋念佛,非要进宫勾引皇上。如今连尊卑二字,都不知怎么写。看来哀家,今日得好好调教。”
谢滢琅咬咬牙,她不是不想忍让,而是她每后退一步,旁人便会得寸进尺。想起上回她无故刁难,她就更不想忍气吞声了。
她依旧跪于地,然却抬起星眸,迎上她咄咄的目光,“太后言重了。臣妾今日来迟的确事出有因,纵然有错,但皇上乃是明君,岂会被臣妾所迷惑,更不会是非不分,骄纵臣妾。所以,太后说的‘勾引皇上,不知尊卑’,臣妾断断不敢承受。”
见她非但不求饶,还能慷慨陈词,武太后脸色骤然紧绷,手攀上桌沿,用力一拉,整张桌案被拉倒在地,茶盏,烛灯碎了一地,吓得众人赶紧坐直了身子。
宋蝶英木着色,未置一语。武昭琦更不必说了,用丝帕捂嘴,差点笑出声。只有李玉涵和刘雅素对视一眼,忙着圆场,“太后恕罪,天寒地冻的,说了半天不妨歇一歇。月贵妃好歹是皇上心爱之人,让她一直跪在地上,若是叫皇上知道——”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果真见武太后目光涌出怨恨,“就因为有恃无恐,所以更得惩处。”
刘雅素连忙咳嗽几声,“太后开恩。请看在皇上的面上,饶过贵妃娘娘吧。”
武太后勃然站起,来到谢滢琅跟前,一字一顿道:“就算皇上在此,也需秉承宫规。月贵妃无故来迟,以下犯上,未将哀家放于眼中。罚其跪于慈安宫庭院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瓜子站在门口,遥望庭院中的白雪,汉白玉的栏杆被冰层包围,凛冽的寒风卷着冰晶穿梭在宫墙见,发出生生痛苦的哀嚎。
在听到武太后的疾言后,忽然朝宫外跨出脚步,只要能将皇上寻来,娘娘就能躲过惩处。否则娘娘身子骨弱,如何能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