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站在宿舍楼下，抬头看了眼三楼亮着灯的窗口。风从街角卷来一张印着奶茶杯的传单，贴在台阶边缘的栏杆上，被夜露浸出一道斜痕。他抬脚跨过，赵虎紧跟半步距离，低声说：“车队已加运原料，明日活动照常。”
“人呢？”杨辰问。
“陈磊没走，还在屋里。”
楼梯间感应灯一闪一灭，脚步声在水泥台阶上回荡。推开门，陈磊正伏在书桌前，屏幕蓝光映在他脸上，手指停在键盘上方，报表数据横列成行。听到门响，他猛地回头，眼底泛红，却立刻挺直脊背。
“回来了。”他说，“我刚算完今天的账。”
杨辰拉开椅子坐下，没脱外套。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出什么？”
“问题比收益更严重。”陈磊调出一张图表，“今天兑换峰值出现在午间十一时四十七分，队伍最长达到一百二十三米，滞留时间超四十分钟。学生投诉风险正在上升，校方可能介入管理。”
杨辰点头。
“而且——”陈磊敲了下回车键，弹出新页面，“我们靠人工核验空杯，效率卡在每分钟七单。如果热度持续，必须增加人手。但死士不适合长期站岗，兼职生又不可控。”
“所以？”
“所以得换模式。”陈磊合上笔记本，重新打开，屏幕切换成一张草图界面，“我们做App。”
杨辰没动。
“用户注册绑定校园卡，线上下单，商家接单制作，我们派骑手配送，抽成百分之十。”陈磊语速加快，“现在全校日均饮品消费五千杯以上，加上快餐小吃，流水保守估算十万起步。如果我们整合所有商铺，三个月内就能覆盖整个江大。”
赵虎站在门口，眉头微皱：“那不是要招几百个骑手？”
“不需要。”陈磊摇头，“系统自动派单。死士可以当核心运力，兼职学生开放接单入口，赚外快的同时扩大覆盖。关键是——所有交易数据归我们。”
杨辰终于开口：“服务器、开发、推广，预算多少？”
“五十万。”陈磊掰着手指数，“UI设计八万，前后端搭建二十万，商家入驻协议和法律备案五万，初期推广和补贴十五万，剩下两万应急。”
杨辰掏出手机，解锁银行App，输入收款人选择陈磊，备注栏写下“App开发启动资金”，点击确认。
转账成功提示跳出。
“给你一百万。”他说，“三个月内，做出能上线的版本。”
陈磊僵住，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呼吸一顿。
“这不是零花钱。”杨辰盯着他，“这是你第一次独立主导项目。我要看到进度表、预算明细、每日汇报。失败一次，下次机会就得再等半年。”
陈磊喉咙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点头：“我……我能行。”
他重新打开电脑，新建Excel文件，标题命名为“校园生活服务平台开发计划”。第一行列出阶段：UI原型设计、前端开发、后端架构、数据库部署、商家接入接口、骑手调度算法、支付通道对接、风控审核机制。
每一项下方标注负责人预估成本与时间节点。
“UI我找周博谈，他认识美院的学生。”陈磊边打字边说，“后端必须用高并发架构，不然一开活动就崩。骑手调度要用动态路径优化模型，否则配送效率上不去。”
杨辰看着屏幕滚动的数据流，问：“技术团队你能拉起来？”
“能。”陈磊声音稳了些，“周博只要资源到位就会全力配合。我还联系过计算机系两个研究生，做过校园跑腿项目。缺人我可以发招募帖，但核心代码必须锁权限。”
“钱不是问题。”杨辰说，“但安全是。”
赵虎低声道：“最近有人盯咱们。白天街角那部手机，晚上还有人在宿舍楼下转。”
“让他们看。”杨辰冷笑，“等App上线那天，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壁垒。”
陈磊突然停下敲击的手指：“老板，如果这个平台做成了，不只是奶茶生意。它可以变成校园内的综合入口——外卖、快递代取、二手交易、活动报名，甚至课程互助都能塞进去。”
“那就塞。”杨辰说，“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做一个兑换工具，而是一个生态起点。”
陈磊眼神一震，迅速在文档末尾新增一行：“长期规划：平台化扩展方向”。
他打字速度明显加快，肩背绷紧，仿佛有电流穿过脊椎。
杨辰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街对面那家倒闭的奶茶铺依旧黑着灯，玻璃反照着路灯的光斑。一个穿夹克的男人站在公交站台，低头看手机，屏幕亮着，像是在翻照片。
“拍了一天了。”赵虎靠近，“要不要查他身份？”
“不用。”杨辰松开窗帘，“让他把视频带回去。告诉对手我们在线下赢了，接下来要在线上建墙。”
他转身回到桌前，看着陈磊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表格。
“明天开始，你搬去办公室。”他说，“宿舍不安全，也不够用。我会让赵虎安排专车接送，每天早晚各一趟，路线随机变。”
“我住这儿就行。”陈磊头也不抬，“第一版原型必须在七十二小时内出稿，我没时间挪地方。”
“那你得有人守夜。”杨辰看向赵虎。
“我已经通知车队。”赵虎说，“今晚起，每小时巡逻一次宿舍楼周边。另外，我在他门外装了个震动报警器，连我手机。”
杨辰点头：“钱到账了，事就要立刻动起来。明天上午九点前，我要看到完整的项目结构图。中午之前，列出第一批需要签约的技术人员名单。”
“明白。”陈磊保存文件，重新打开绘图软件，“我现在就开始画原型。”
电脑右下角时间跳到23:47。窗外风势渐强，吹动晾衣绳上的衣角拍打墙壁。键盘敲击声密集响起，像雨点落在铁皮屋顶。
杨辰站在桌侧，看着陈磊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界面元素逐个浮现：登录页、首页热区、订单池、骑手地图标记点。
“配送范围怎么定？”他问。
“以校门为圆心，三公里半径。”陈磊回答，“超出部分自动转接第三方物流，但我们收信息中介费。”
“商家审核谁来做？”
“初期由我亲自过筛，后期用信用评分模型筛选。违规三次直接下架。”
“数据备份呢？”
“双机房异地容灾，主服务器放校外合作机房，备用机在我手里。”陈磊点了点床底的硬盘盒，“物理隔离。”
杨辰嘴角微动。
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在应付任务，而是在构建自己的战场。
赵虎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短促两声。他按下接听键，传来队员通报：“东区车库发现陌生车辆停留超过二十分钟，车牌遮挡。”
“知道了。”赵虎回应，转向杨辰，“要处理吗？”
“别打草惊蛇。”杨辰说，“让他们继续停着。”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银行App仍停留在转账成功的页面。备注栏那行字清晰可见：“App开发启动资金”。
陈磊忽然停下动作，转头看他：“老板，如果这个平台做大了，股份怎么算？”
杨辰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床边，拿起陈磊扔在枕边的学生证，翻开，姓名、照片、学院信息一览无余。
然后他合上，轻轻放回原位。
“你现在不需要关心这个。”他说，“你只需要证明，这一百万花得值。”
陈磊抿紧嘴唇，重新面向屏幕。
敲击声再次响起。
杨辰站在房间中央，左手无意识地拧了一下钢表的表冠。
远处，服务器机柜发出一声短促的提示音，像是某种启动的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