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负五层的废弃通风管道旁,只有一支老式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晃,光柱里浮动的灰尘像被惊扰的幽灵。陈序蜷缩在管道与墙面的夹缝里,这里是他偶然发现的 “绝对私密空间”—— 没有监控,没有信号屏蔽,只有通风口传来的 “呼呼” 风声,像远处难民的低语,裹着刺骨的寒意。
他怀里的解密器还带着机身的余温,刚才在临时工作站没能细看的加密表格,此刻正通过一根旧数据线连在迷你屏幕上。手电筒的光聚焦在屏幕上,照亮了第一行加粗的黑色文字:“资产评估报告(机密?仅限战略决策层查阅)”,下方的 “资产编号” 赫然写着:“cx-07(姓名:陈序)”。
“cx-07……” 陈序的指尖按在屏幕上,指甲几乎要嵌进玻璃,这个编号他曾在霍兰德的办公桌上见过,当时标注的是 “b 级可控资产”,而现在,屏幕右上角的 “风险等级” 已被红笔圈改,从 “A 级待管控” 变成了 “A 级不可控”,旁边还附着一行小字:“依据萨维奇失控案例及近期抗命表现,资产稳定性显着低于阈值”。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 “处置预案” 章节,屏幕上的文字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刺穿了他最后一丝对机构的侥幸:“若 cx-07 持续拒绝配合‘叙事对冲’,且存在‘向外部泄露战略信息’风险(如携带敏感数据前往瑞拉尼亚边境),应启动三级处置方案:一级,加强林溪康复资金绑定,提升情绪管控强度;二级,若一级失效,执行‘永久收容’(地点:地堡七号隔离区,禁止与外部接触);三级,若资产出现‘实质性泄密行为’,授权霍兰德派系启动‘物理消除’,消除范围包括但不限于 cx-07 本人及关联知情者(如叶晴)。”
“物理消除…… 关联知情者(如叶晴)……” 陈序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发颤,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晃动了一下,照在屏幕下方的 “提议部门” 上 ——“战略执行一部(霍兰德任部长)” 的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疼。他想起之前霍兰德用林溪康复资金威胁他时的 “温和”,想起霍兰德在简报会上说 “会调整评估等级” 的承诺,原来那些都是裹着糖衣的刀锋,一旦他失去 “利用价值”,或试图反抗,这把刀就会毫不犹豫地刺向他,连带着帮过他的叶晴也不会放过。
屏幕继续滚动,弹出霍兰德派系提交的 “风险论证”:“cx-07 的‘符号塑造能力’已显现不可控性,其对难民的过度共情可能导致其将机构战略失误与萨维奇暴行关联,进而向联合国调查小组或国际媒体泄密;且其与叶晴的私下接触已被监测,不排除两人合谋暴露‘瑞拉尼亚项目’核心黑箱的可能 —— 为保障机构全球战略安全,极端处置方案具备必要性。”
“过度共情……” 陈序突然笑了,笑声在通风口的风声里显得格外悲凉。他想起自己记录的难民名单:卢卡的军装、米拉的《诗歌集》、抱死婴母亲的破毯子、伊万诺维奇画的矿场图纸,这些在机构眼里的 “过度共情”,是他作为 “人” 的最后一点温度,却成了被 “物理消除” 的理由。他摸了摸怀里的《王冠的重量》原稿,封皮上 “米拉的麦田诗” 的字迹还带着钢笔的划痕,那是他最珍视的 “希望”,也是机构最忌惮的 “风险”。
解密器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蜂鸣,弹出一个隐藏文件夹 —— 是叶晴偷偷附加的 “补充记录”,里面只有一段简短的文字:“霍兰德派系上周已向总部提交‘隔离区改造方案’,七号隔离区的‘防逃脱设施’已在秘密施工;他们还调取了你的出行轨迹,知道你计划明天带难民名单去边境 —— 陈序,别相信任何人,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这些证据,它们是揭露真相的唯一钥匙。”
陈序的心脏猛地一沉,手电筒的光落在屏幕上 “七号隔离区” 的字样上,他突然想起三天前路过地堡负四层时,看到的施工队 —— 当时他们说在 “维修管道”,现在想来,那是在为关押他做准备。而他明天的边境之行,在霍兰德眼里,或许就是 “实质性泄密行为” 的开始,是启动 “物理消除” 的绝佳时机。
通风口的风声突然变大,卷着一张从管道里掉落的旧报纸碎片,落在陈序的膝盖上。碎片上印着 “瑞拉尼亚新政权承诺保障人权” 的标题,旁边配着萨维奇举着 “农田 + 学校” 徽章的照片 —— 这张报纸,正是他当初为萨维奇 “塑造形象” 时,机构推动发行的宣传品。现在,宣传品成了谎言,塑造者成了被追杀的 “风险资产”,只有档案里的刀锋,还在冷冷地盯着他。
陈序关掉解密器,将它紧紧攥在手里,机身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他的眼神愈发坚定。他想起叶晴冒着被 “关联消除” 的风险给他证据,想起边境仓库里 200 名等着药品的难民,想起联合国调查小组还在等待真相,他不能退 —— 不能让自己被关进隔离区,不能让叶晴被牵连,更不能让机构和霍兰德用 “物理消除” 掩盖所有罪行。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解密器和原稿,将手电筒的光调至最暗,沿着通风管道的阴影向出口移动。黑暗中,他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 前方是霍兰德布下的陷阱,是萨维奇的激进派巡逻,是难民的生死存亡,而他怀里的档案,是劈开这一切的唯一刀锋。
走到出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夹缝,那里还残留着手电筒的微光,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他知道,从看到这份 “刀锋档案” 的那一刻起,他再也没有退路,只能带着真相冲向边境,用这把 “档案中的刀锋”,划破机构和霍兰德的黑箱,也划破笼罩在瑞拉尼亚上空的权欲阴霾 —— 哪怕这把刀最终会划伤自己,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要让那些被忽略的难民声音,被掩盖的罪恶真相,都暴露在阳光下。
通风口的风还在吹,带着远处隐约的机器运转声,那是机构在秘密施工的隔离区,是悬在他头顶的刀锋。但陈序的脚步没有停,他将解密器藏进贴身的口袋,将原稿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束微弱却坚定的光,朝着地堡的出口走去 —— 明天的边境之行,不再只是记录与援助,更是一场用生命扞卫真相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