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面后,没有任何寒暄,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只是互相飞快地点了点头,像是早就约好的。赵四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小包裹,胳膊肘挡着,动作隐蔽地塞到了鸭舌帽男人手里。
鸭舌帽男人接过包裹,在手心里捏了捏,似乎在确认里面的东西,然后顺手就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内兜,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紧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小信封,递给了赵四。
赵四接过信封,捏了捏,脸上露出点贪婪的笑,然后迅速把信封揣进裤兜,站起身就往茶馆后门走。鸭舌帽男人也跟着起身,朝前门走去,两人一个走后,一个走前,像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一分钟,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凌风看得清清楚楚,心脏不由得沉了下去——这绝非正常的亲戚朋友交往,那默契的动作、隐蔽的神态,分明是某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瞬间做出判断:赵四大概率只是个被收买的小角色,真正关键的是那个鸭舌帽男人。必须盯住他!
悄悄跟到门口,看着鸭舌帽男人出了茶馆,沿着街道朝公社唯一的长途汽车站走去。凌风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远远地跟着,脚步放轻,尽量不引起对方的注意。
鸭舌帽男人走得不快,看起来很从容,时不时还停下来看一眼路边的摊位,像是在逛街。可凌风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在暗中观察周围,显然很警惕。
走到长途汽车站门口,鸭舌帽男人没停留,径直走到售票窗口,递过去几张钱,买了一张最近一班去往县城的汽车票——凌风看清了,车票上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还有十分钟就发车。
男人验票进了站,登上了那辆破旧的绿色班车。凌风立刻推着自行车往公社大院跑——他知道,这事绝不是小打小闹,必须马上报告!
公社大院里,张特派员正在和几个干部开会,讨论秋播的安排。凌风冲到会议室门口,敲了敲门,声音带着急促:“张特派员,有紧急情况!”
张特派员见他神色凝重,立刻让其他干部暂停讨论,起身走出来:“凌风,怎么了?慢慢说。”
“我刚才在集市上,看见赵四和一个陌生男人交易!”凌风语速很快,把刚才看到的场景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赵四在杂货摊买包裹、进茶馆、和鸭舌帽男人交接物品,以及男人买了去县城的车票、立刻登车的反常举动,都一一说明。
“赵四是凌家坉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之辈,那陌生男人动作鬼祟,交接完就坐车走,绝对有问题!”凌风加重语气,“尤其是赵四,最近总往公社跑,我怀疑……这事可能跟咱们队的良种有关!”
张特派员经验丰富,一听就意识到问题严重,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做得对,这事不能大意!”他立刻转身进了会议室,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直接拨给了县公安局:“喂,是县公安局吗?我是公社的张特派员,有紧急情况汇报……”
他把凌风看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强调了交易的隐蔽性和男人急于离开的反常,请求公安局立刻拦截那辆去往县城的班车。
挂了电话,张特派员拍了拍凌风的肩膀:“你观察得很仔细,反应也快。要是晚一步,人跑了,说不定就出大事了。”
凌风心里稍定,却还是有些担忧:“就怕那包裹里的东西……是冲着粮仓来的。”
没等多久,县公安局就打来电话,说那辆班车刚驶抵县城汽车站,鸭舌帽男人拎着包下车,还没走出车站广场,就被守候的公安人员当场控制。从他上衣内兜里搜出的那个旧报纸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种白色结晶状粉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看着就不对劲。
而从赵四身上搜出的那个牛皮纸信封里,除了十五块现金,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几个奇怪的符号——像歪歪扭扭的星星和圆圈,还有一组数字:“三、西、五、夜”。
消息传来,张特派员和凌风都松了口气,却又立刻提起了心——那白色粉末到底是什么?纸条上的符号又是什么意思?
经过公安局的突击审讯和专业部门的连夜化验,真相很快出来了,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鸭舌帽男人,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流窜作案的敌特分子!他常年在周边几个县活动,专门收集农业、工业方面的情报,还伺机进行破坏。
那包白色结晶,是一种新型的植物生长干扰剂,毒性不强,却能缓慢作用于作物:掺进种子或土壤后,前期不会有任何异常,麦苗长得绿油油的,看着比正常的还壮;可到了灌浆期,根系就会开始腐烂,养分输送不上来,麦粒会慢慢干瘪,最后减产五成以上,而且症状隐蔽,很难让人联想到是被人下了药。
他们的阴谋太阴毒了:让被收买的赵四找机会混进凌家坉的粮仓,把这种干扰剂偷偷掺入准备分发的良种里。这样一来,明年春播后,凌家坉的麦子看似长得好,收割时却会大面积减产,而且查不出原因。
这不仅会彻底毁掉凌家坉的良种示范效应,让乡亲们对新技术失去信心,还会破坏整个公社乃至全县的良种推广计划——毕竟凌家坉的种子是标杆,一旦出问题,其他队肯定不敢再种。更可怕的是,会在群众中制造恐慌,质疑公社的工作,动摇人心。
那张写着符号和数字的纸条,是他们约定的下次接头暗号:“三”指初三,“西”指县城西头的老槐树,“五”指下午五点,“夜”指阴天的夜晚——他们原本计划初三阴天晚上,在县城西头老槐树下交接下一次的破坏任务和报酬。
公安人员顺着线索追查,很快就摸到了赵四的头上。此时的赵四,正躲在亲戚家,怀里揣着那十五块钱,盘算着去赌一把,没等他出门,就被公安人员抓了个正着。
在铁证面前,赵四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全部事实。
原来是王老梗的远房侄子王怀水,早就盯上了凌风的良种。上次分种子失败后,王老梗在家气得摔了碗,王怀水就出主意,说“不能让凌家坉得意”,然后通过地下赌场的人找到了欠了赌债的赵四,用十五块钱现金和“事成后再给三十块”的承诺,收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