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娥从屋里出来,脸色发白,却难得地没有立刻低头,只是低声道:“他二伯母,小风说得在理,小丽确实挑不动……”
“反了!都反了!”赵桂芹气得跳脚,指着李秀娥的鼻子骂,“你们三房现在翅膀硬了!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等娘回来,看怎么收拾你们!”
一直躲在屋里看热闹的大伯母这时也踱了出来,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三弟妹,不是我说你,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顶撞长辈,这要传出去,咱老凌家的脸往哪搁?”
凌风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心里冷笑,知道机会来了。他故意提高声音,确保左邻右舍,都能隐约听见:“二伯母,大伯娘,我们三房怎么就不懂事了?活我们少干了吗?饭我们多吃了吗?小丽才多大,你们就让她挑水,摔井里谁负责?合着我们三房就该当牛做马,连句话都不能说了?这日子还能过吗?”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懑和委屈。邻居几家果然有人探头探脑。
赵桂芹和大伯母没想到凌风敢这么大声嚷嚷,有点慌了,怕真闹大了不好看。
“你嚷嚷什么!谁不让你过了!”赵桂芹色厉内荏地骂道。
“这日子就是过不下去了!”凌风豁出去了,声音更大,几乎是在吼,“干最多的活,吃最差的饭,动不动就挨骂受气,连句公道话都没有!爷奶不在家,你们就想逼死我们吗?好!既然这样,那就分家!各过各的!我们就是出去要饭,也好过在这里被你们作践!”
“分家”两个字再次被吼了出来,这一次,是在当家人都不在的时候,当着众多邻居的面!
赵桂芹和大伯母彻底傻眼了。她们只是想拿捏一下三房,没想到凌风直接就把分家的台子搭起来了!
邻居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哎呀,老凌家又闹上了?”
“啧啧,老三一家是真不容易……”
“这建军家的和桂芹也太过分了,逼孩子挑水……”
凌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不再看脸色煞白的赵桂芹和大伯母,转身对同样吓呆了的凌建国和李秀娥说:“爹,妈,你们也看到了,这家里容不下我们。等爷回来,咱们就磕头求他,求他给条活路,分家吧!”
凌建国看着儿子决绝的眼神,听着邻居的议论,再想想这些日子的憋屈,一股血性猛地冲上来。他猛地一跺脚,哑着嗓子吼道:“好!分!等爹回来,就分家!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秀娥也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桂芹和大伯母彻底慌了神,想拦又不知道该怎么拦,眼看着三房一家子像是下了死决心,邻居们也都在看笑话,只能灰溜溜地躲回了屋里。
凌风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四周各种复杂的目光,心里知道,这把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了。现在就等凌铁柱回来,看他如何收拾这个局面。
分家的锣鼓,已经敲响了第一声。
日头西斜,将老凌家院子的影子拉得老长。三房一家沉默地坐在门槛上,凌建国闷头抽着早已熄灭的旱烟,李秀娥搂着瑟瑟发抖的凌云凌雨,凌丽紧张地攥着衣角,不时瞟向院门。凌风则靠墙站着,面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看热闹的邻居早已被赵桂芹和大伯母连哄带吓地撵走了,但那种被窥探、被议论的压力却弥漫在空气里,沉甸甸的。上房门帘紧闭,赵桂芹和大伯母躲在里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心里七上八下,既盼着公婆回来镇场子,又怕事情闹大了无法收场。
终于,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略带蹒跚的脚步声,还有凌铁柱带着酒意的哼唧声,以及王菊香絮絮叨叨的抱怨声。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
凌铁柱一脚踏进来,脸上的酒意和惬意在看到院里这诡异寂静的一幕时,瞬间凝固了。王菊香跟在后头,差点撞他背上,刚要开骂,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都杵这儿当门神呢?”凌铁柱皱着眉,浑浊的目光扫过三房一家,又狐疑地看向紧闭的上房。
王菊香可没那耐心,尖声道:“一个个丧门星似的!堵门口干啥?还不滚去做饭!”她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爷,奶。”凌风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刚进门的两人耳中,“你们回来了正好。今天趁您二位不在,二伯母和大伯娘逼小丽挑水,小丽挑不动,我拦了一下,她们就要作践死我们。这日子没法过了,求爷奶做主,给我们三房一条活路——分家单过。”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直接将“分家”的要求再次摆上了台面。
凌铁柱的酒彻底醒了,脸一下子沉得能滴出水来。王菊香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放你娘的屁!谁要分家?谁作贱你们了?小兔崽子你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张牙舞爪就要扑上来,却被凌铁柱一把拉住。
“老大媳妇!老二家的!滚出来!”凌铁柱冲着上房怒吼一声。
门帘掀开,赵桂芹和大伯母战战兢兢地挪出来,脸色煞白。
“说!怎么回事!”凌铁柱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们的脸。
赵桂芹支支吾吾,语无伦次:“没…没咋…就是让丽丫头干点活,她…她娇气不肯…”
“二伯母!”凌风立刻高声打断,声音冷冽,“小丽今年才十三,那井绳比她胳膊还粗,井台又滑,村里哪家会让这个年纪的女娃独自去挑满缸水?您是让她干活,还是想要她的命?邻居张婶、李奶奶可都听见您说‘不挑水就别吃饭’、‘摔死了干净’!要不要现在请她们过来对质?”
这话一出,赵桂芹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不敢接话。对质?她哪敢!
大伯母见状,赶紧打圆场,话里却带着软钉子:“风小子,话不能这么说,桂芹也是急了,口不择言。都是一家人,哪能真看着孩子摔井里?就是你这孩子脾气也太犟,一点就着,张口就分家,多伤老人心啊……”她巧妙地把“逼人挑水”模糊成“口角”,把重点转移到凌风“忤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