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眸子,初时带着几分茫然与朦胧,如同蒙尘的星辰,在昏暗的洞窟中缓缓聚焦。当视线落在守候在身旁、面容憔悴却眼神炽热的秦夜身上时,茫然迅速褪去,化为如水般的温柔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夜…”苏婉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清晰地传入秦夜耳中,如同天籁。
“嫂嫂!你醒了!”秦夜一个箭步冲到榻前,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半月来的担忧、焦虑、日夜不休的守护,在这一刻化为巨大的喜悦,几乎要冲破胸膛。他能感觉到,苏婉的手虽然依旧无力,但那份冰冷的死寂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苏婉看着秦夜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心中一酸,反手轻轻回握,柔声道:“让你…担心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秦夜喃喃道,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重复的低语。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靠坐在柔软的兽皮垫上,递上早已备好的、用生生造化潭水温过的药汤。
苏婉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药液流入喉中,化作暖流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她闭目内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净魂本源依旧黯淡,如同风中残烛,但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生机之力(乙木长生诀的效果)如同坚实的堤坝,牢牢护住了心脉与魂火,阻止了本源的进一步溃散。潭水的灵气也在缓缓滋养着受损的根基。
虽然远未恢复,修为更是跌落谷底,但至少…命保住了。
“是那位…木老前辈救了我?”苏婉轻声问道,她虽昏迷,但意识深处隐约能感受到那股浩瀚的生命能量。
“嗯。”秦夜重重点头,将木尘出手相救以及这半月来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语气中充满了感激。
正说话间,木尘拄着藤杖,缓步走入洞窟,看到苏醒的苏婉,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女娃娃醒了?看来老朽这乙木长生诀还算有点用处。”
苏婉挣扎着想行礼,被木尘摆手阻止:“虚礼就免了。你本源受损极重,需静心调养,不可妄动。能醒过来,已是万幸,接下来便是水磨工夫,急不得。”
“多谢木老救命之恩。”苏婉依旧微微欠身,真诚道谢。
木尘点点头,目光在秦夜和苏婉身上扫过,沉吟道:“既然醒了,有些事,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他走到水潭边,藤杖轻轻点地,翠绿色的光芒流转,在水潭上方凝聚成一幅更加清晰、细节更丰富的立体星图,正是万骸星渊的详图!
“你们要找的‘骨’之碎片,据老朽所知,九成可能就在这‘葬星海’的最深处。”木尘指向星图中那片如同巨大漩涡、由无数破碎星辰堆积而成的区域,神色凝重,“但那里,是真正的绝地。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充斥着毁灭性能量风暴,更有强大的‘星骸怨灵’游荡,它们是被归墟之力侵蚀、失去理智的古老战魂,极其凶悍。”
他的手指在葬星海核心区域画了一个圈:“而星神残骸所在的不朽魂域,更是核心中的核心。那里被星神陨落时的不灭执念和滔天怨气笼罩,形成了一片独特的法则领域,排斥一切外来生灵,心志不坚者,瞬间便会魂飞魄散。”
秦夜和苏婉看着那凶险万分的星图,面色肃然。前路之艰难,远超想象。
“木老,您久居星渊,可知有何相对安全的路径,或者…应对那不朽魂域的方法?”秦夜沉声问道。
木尘摇了摇头:“没有绝对安全的路径。葬星海如同活物,时刻在变化。老朽能提供的,只有一些经验之谈和一些…或许有用的物品。”
他取出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漆黑、却隐隐有星点闪烁的奇异石头,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这是‘定星石’,乃是在星渊极深处才能找到的奇物,能一定程度上稳定周身小范围的空间,抵御能量风暴的撕扯。但效果有限,持续时间也不长,需谨慎使用。”
另一样,则是一小截枯黄如玉、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干枯树枝。
“这是‘安魂木’的残枝,有宁神静心、抵御怨念侵蚀之效。进入不朽魂域前含在口中,或能帮你们守住灵台一丝清明。但切记,星神怨念非同小可,此物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最终要靠你们自己的意志。”
秦夜郑重接过两样物品,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异力量,心中感激。这些都是保命的珍贵之物。
“此外,”木尘看向苏婉,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女娃娃,你的净魂血脉,或许是应对不朽魂域的关键之一。”
苏婉一怔:“木老的意思是?”
“净魂之力,本质是净化与守护,对负面能量和怨念有天然的克制。”木尘解释道,“星神怨念虽强,但其本质仍是某种极致的负面精神能量。若你能在进入魂域前,恢复部分净魂本源,哪怕只有一丝,以其纯净特性护住你二人心魂,效果或许比安魂木更好。甚至…有可能与星神残骸中可能残存的、未被污染的一丝神性产生共鸣。”
秦夜眼中一亮!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思路!苏婉的净魂血脉,在此地或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苏婉却面露难色:“可是…我的本源…”
“本源受损,恢复不易,但并非毫无办法。”木尘指了指洞窟深处,“这生生造化潭的源头,连接着一缕微弱的‘地脉灵根’,其灵气蕴含一丝造化生机。你可每日在潭中静坐,引导灵根之气缓缓滋养。同时…”他看向秦夜,“小子,你的暗星之力虽霸道,但经过蕴星诀淬炼后,已带有一丝包容特性,或许可以尝试将最精纯的部分,化为温和的滋养之力,助她稳固魂火。你二人力量属性看似相克,实则暗合阴阳互补之道,若能找到平衡点,对彼此皆有裨益。”
秦夜与苏婉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心。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洞窟内的生活有了新的目标。秦夜更加刻苦地修炼蕴星诀,不断淬炼暗星之力,尝试将其转化为适合滋养苏婉的温和能量。过程极其艰难,需要对力量有入微的掌控,稍有不慎便可能适得其反。但秦夜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对苏婉的关切,竟真的慢慢摸索出了一些门道,虽然效率极低,却让苏婉的魂火明显稳固了许多。
苏婉则每日在生生造化潭中静修,借助地脉灵根和秦夜渡来的微弱星力,一点点温养着受损的本源。进度缓慢得令人心焦,但能感觉到那枯竭的源泉中,正有极其细微的新生力量在萌芽。
木尘偶尔会指点一二,更多时候则是默默观察,眼中时而闪过赞赏,时而流露出复杂的追忆之色。
时间在寂静的修炼中悄然流逝。转眼又是半月过去。
这一日,秦夜正在潭边为苏婉渡气,忽然感到怀中那枚黑色的星钥碎片(影与心融合体)传来一阵异常的灼热与震动!同时,他脑海中那幅通往希望灯塔的星图,自动浮现,其中代表“骨”之碎片的光点,骤然变得明亮刺眼,并且微微偏移了方向!
“有变化!”秦夜猛地睁开眼。
几乎同时,木尘也似有所感,从入定中醒来,眉头微蹙:“葬星海深处的能量波动…似乎有变。星神残骸的魂域…好像…在移动?”
苏婉也感应到了什么,从潭中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清明了许多:“我感觉到…一股很悲伤…很愤怒…但又很…古老的呼唤…从那个方向传来…”她指向星图葬星海深处的一个新位置。
星钥共鸣!木尘感知!净魂感应!三者指向了同一个结论——星神残骸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或者说,不朽魂域的活动周期到了某个特殊节点!
木尘脸色凝重:“看来,时机到了。魂域移动,意味着外围的防御可能会出现短暂的薄弱期,这是进入的最佳机会,但也可能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那些星骸怨灵也会变得更加活跃。”
秦夜握紧拳头,眼中燃烧起斗志。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行动的曙光!他看向苏婉,虽然心疼她的状态,但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苏婉迎上他的目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我没事,可以出发。我的净魂之光,或许能帮上忙。”
秦夜重重点头,不再犹豫,对木尘拱手道:“木老,大恩不言谢!我们准备出发了!”
木尘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叹了口气,又取出几瓶丹药和一张更加详细的葬星海外围地图递给秦夜:“保重。若事不可为,切记以保全性命为重。希望…还能再见。”
没有过多的告别,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夜与苏婉收拾妥当,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尽管苏婉依旧虚弱),再次踏上了征途。走出洞窟,重回那片死寂荒凉的星骸平原,望着远处那如同巨兽张口般的葬星海方向,两人心中充满了决然。
新的挑战,前所未有的凶险,就在前方。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有了明确的目标,宝贵的经验,以及…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扶持。
希望之光,虽微弱,却指引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