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去，但看向落楠茜的目光充满了敬佩，看向江柠的目光则带着同情和好奇。
落楠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甚至没有看言银龙一眼。
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极其仔细地擦拭着自己刚才扣住张狂的那只手。
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擦完，她随手将手帕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了身后的江柠身上。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的墨色寒冰和暴戾早已褪去，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但江柠却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带着一种审视，一种确认，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确认自己的所有物是否完好的专注。
江柠被她看得心跳又开始加速，脸颊微红，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小声道：“谢……谢谢你，落同学。”
这次的道谢，比食堂那次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和后怕。
就在江柠被这目光看的局促不安得更加局促不安时。
落楠茜动了。
那只刚刚擦拭过、仿佛还带着凛冽寒气的手，竟带着一种与刚才暴戾截然相反的轻柔，抬了起来。
在江柠完全没反应过来、甚至屏住了呼吸的瞬间。
那只微凉的手掌，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力道，轻轻地、短暂地落在了她的发顶。
温暖的掌心覆盖在柔软的发丝上，几不可察地、安抚般揉了揉。
动作快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魔力。
江柠整个人都僵住了。
圆框眼镜后的杏眼睁得溜圆，大脑一片空白。
发顶传来的触感微凉而轻柔，与落楠茜平日的冰冷气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她的脊椎，让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一点上。
心跳声在耳膜里轰然作响，脸颊的温度急剧攀升。
这……这真的是那个冰山死变态会做的动作？！
落楠茜的手很快便收了回去，仿佛刚才那温柔的触碰只是江柠的错觉。
她的表情依旧清冷，甚至没有看江柠瞬间爆红的脸，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不必。”她对着江柠之前的道谢，终于给出了一个清冷的单音节回应。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少了些平日的疏离。
江柠还沉浸在头顶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带来的巨大冲击中，脸颊滚烫，一时忘了言语。
这时，言银龙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落楠茜和江柠之间转了一圈。
尤其是捕捉到了江柠那红透的耳根和落楠茜看似随意收回的手。
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江学妹客气了，”言银龙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带着温和的笑意。
“维护校园秩序，本就是我们风纪委员会的分内之事。况且，”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落楠茜身上，调侃道，
“有落同学在，我这个风纪委员长倒是显得有点多余了？真是难得看到落同学这么……嗯，‘热心助人’的一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故意把“热心助人”几个字咬得有点重，眼神里的促狭毫不掩饰。
落楠茜冷冷地扫了言银龙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闭嘴”和“多事”。
但她并没有反驳，也懒得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还有些发懵的江柠和王小离。
“走了。”她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说完，她便率先转身，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迈开步子。
那清冷的背影依旧挺拔，步伐从容，却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寒气，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
江柠看着她的背影，又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刚才被触碰过的发顶。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微凉的触感和……奇异的安抚感。
心中那点因为张狂而起的后怕和愤怒，似乎真的被这轻柔的一揉给抚平了大半。
“哦……哦！来了！”王小离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拉了一把还在愣神的江柠。
橘黄狐耳因为兴奋又悄悄竖了起来，尾巴也愉快地小幅度摆动。
她敏锐地感觉到，柠柠和落同学之间的气氛，好像……不一样了？
江柠被王小离一拉，也回过神来。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对落楠茜出手相救的感激，有被当众维护的羞赧。
更有刚才那记“摸头杀”带来的巨大心灵震撼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言银龙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言学长及时拿出证据解围。”
然后，她不再犹豫，拉着王小离，快步跟上了前方那个清冷的背影。
落楠茜似乎听到了她们跟上来的脚步声，步伐并未加快，也没有回头，只是保持着一种稳定的速度。
江柠和王小离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三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的氛围。
午后的阳光透过林荫道洒下斑驳的光影。
江柠走在落楠茜的侧后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方被阳光勾勒出柔和光晕的侧脸和随风轻扬的几缕黑发上。
鼻尖萦绕的栀子花香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压迫感。
她想起落楠茜扣住张狂手腕时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和力量。
想起她挡在自己身前那如同磐石般的背影，更想起刚才发顶那轻柔得不可思议的触碰……
抗拒吗？
好像……真的不再像之前那样强烈了。
甚至……心底深处，悄然滋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依赖和安心。
这个认知让江柠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烫。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了一下书包带子，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王小离则敏锐地捕捉到了江柠这细微的变化和微微泛红的脸颊。
再看看前方落楠茜清冷挺拔的背影，金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嗑到了”的兴奋光芒，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大大的笑容。
她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柠，换来江柠一个羞恼的瞪视，却让王小离笑得更开心了。
落楠茜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仿佛对身后两个女孩的“眉来眼去”毫无所觉。
但她的唇角，在无人窥见的角度，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无法捕捉的弧度。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通往教室的林荫道上，三个身影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江柠内心的抗拒，如同初春的薄冰，在落楠茜那记意外的温柔和强大的守护下，悄然融化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