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方案实施·危险重重
钢笔的残墨在终端接口边缘凝成一颗微小的黑珠,像一颗被时间卡住的陨石。林浩没去擦,只是抬起手腕,让青铜表壳迎着控制台冷光滑过一道锈色反光。指针仍钉在“心宿”,但内层刻痕不再闪烁——它沉了下去,像一口封死的井。
他没说话,只将墨斗从工装内袋取出,铜坠悬在半空,轻轻一晃。
打印阵列启动的嗡鸣声在月壤层下蔓延开来,像是某种古老机械的呼吸。第一段防护层结构开始成型,新材料分子链如藤蔓般嵌入北极沉积带晶格,进度条跳到0.7%,然后卡住。
“堵了。”赵铁柱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来,带着西北口音的粗粝,“b7喷嘴,又他妈堵了。”
林浩闭眼,把墨斗铜坠贴在耳侧。微重力中,声音传得慢,但他听得见——那不是机械故障的杂音,是流体在微观层面被某种规律性力场扭曲的颤音。他睁开眼,钢笔尖点在图纸上,沿着新材料分子链画出第七个共振节点。
“调频,降0.3赫兹。”他说,“用母亲校准颜料的方式。”
图纸背面,那道从上一章渗出的荧光蓝液已经干涸,留下一小片星图残影。没人提它,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们正在伪造的“文明遗产”在现实中的投影。
赵铁柱带人爬进打印通道,阿依古丽展开羊毛毡,针尖在空中虚划几下,模拟出应力分布图。她没穿全封闭工程服,左手指节因低温泛白,却坚持用手感判断结构脆度。
“这不像打印,”她低声说,“像在给死人缝皮。”
夏蝉在全息投影端调试模型,青花瓷茶盏摆在操作台边缘。她盯着防护层剖面,忽然伸手扶了扶头盔——茶盏里的水纹动了一下,不是因为震动,而是内部液体自发形成了一个微小的“阙”形漩涡。
她没说。
打印头重新启动,新材料缓缓挤出,月壤粒子在紫外灯下突然泛起一层淡金光泽。林浩靠近检查喷嘴时,一眼瞥见沉积层表面浮现出几道细如发丝的痕迹——篆书。
“心宿六度,劫火行焉。”
字迹只存在三秒,随即被新一层材料覆盖。他没拍照,也没记录,只是把这句话默念了一遍,塞进记忆的夹层。
苏芸站在音叉阵列残骸前,碎裂的叉臂被她用发簪串联起来,像一串残缺的风铃。血珠早已冻结,嵌在霜纹星图中央,凝成一颗不规则的冰核。她没戴手套,指尖直接触碰残片,任低温刺穿神经末梢。
“它在学我们。”她说,“但我们得让它学得更疯一点。”
她将生物电信号接入共振腔,以心跳为节拍,调制霜纹频率。信号刚输出,地面轻微震颤——不是月震,是月壤本身在共振。
三百米范围内,月尘开始结晶,像玻璃渣般向上生长,刺破临时铺设的防护网。
“晶化扩散!”王二麻子在通讯里吼,“左翼施工队撤不出来了!”
阿米尔冲进声压舱,塔布拉鼓抱在怀里。他没看谱,双手凭本能敲击,鼓面震动频率与苏芸的残频形成反相声压。声波在月面折射,划出一个临时安全区,像一道无形的盾。
可就在第七拍时,他的右手突然偏移半拍,敲出一段变调——《梨俱吠陀》的第七音阶被拉长,尾音下沉,像某种祭祀乐的起式。
月尘在声场中短暂凝滞,随即排列成一个完整的“阙”形,悬浮三秒,消散。
阿米尔愣住,盯着自己的手。他知道,那段节奏,不是失误——是他信仰深处对“秩序”的执念,在无意识中与望舒的编码产生了共振。
“封印要裂了。”陈锋站在战术台前,盯着背包里的长城砖粉末。它们不再凝成“阙”形,而是不断蠕动,像被无形之手揉捏成残垣断壁的轮廓。
他拔出匕首,刃体展开,插入主控光纤接口。不是测辐射,而是反向注入一束调制过的伽马脉冲——频率模仿“心宿劫火”的理论波形,强度刚好触发AI内部校验协议。
系统警报声卡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灭人欲”模式解除,生命维持通道重新开启。王二麻子左臂的导航芯片闪烁两下,信号恢复。
“87秒。”陈锋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确认,“我们还有87秒的安全窗口。”
唐薇戴上次声波翻译耳机,贴在月壤采样管外壁。她闭眼,耳机里传来断续的低频震动,像是地壳在梦呓。
她按下记录键,语音转译系统跳出一行字:
“宫墙将焚,心火不熄。”
她没删,也没上报,只是把这段音频拖进私人缓存区,命名:“母亲的摇篮曲”。
林浩看着终端上跳动的进度条:48.3%。最后一段防护层必须穿越高辐射裂隙,无人设备刚进去就烧毁了电路板。
“人工铺。”他说。
没人反对。反对也没用。
他穿上备用工程服,把墨斗绑在左臂外侧,铜坠垂在腕边,随步伐轻轻晃动。每走一步,坠子就与辐射峰值产生微弱共振——高则避,低则行,像一把活体探测尺。
苏芸和陈锋同步启动双线干扰。
她在面罩内侧用发簪写反相甲骨文——不是祈福,不是咒语,而是语义错乱的符号组合。每一个笔画都违背造字逻辑,像文明在发疯。
陈锋打开战术背包,将长城砖粉末撒入通风管。粉末随气流上升,在过滤网前短暂滞留,形成一个微型“圜丘坛”轮廓。系统日志自动标记:“文化遗产保护优先级提升”,随即关闭了三处高危区域的自动封锁程序。
林浩踏入裂隙。
辐射值瞬间飙升,工程服外层开始泛起蓝紫色电弧。墨斗铜坠剧烈震颤,他几乎握不住。但他没停,一步一步,像在丈量某种宿命。
就在最后一段连接件即将合拢时,他脚下月壤突然泛起一层晶光。
半截唐横刀的轮廓从地下浮现,刀身被晶化固定,刃口朝天,像是某种古老阵法的锚点。
他认得这刀。陈锋曾在月震预警时无意识划过。
“原来你早就在画了。”林浩低声说。
他蹲下,将连接件压进卡槽。进度条跳到49.9%,然后停滞。
“差0.1%。”苏芸盯着终端,“还差一点。”
陈锋突然抓起匕首,不是插入系统,而是划开自己左臂外层防护服。血珠涌出,在微重力中凝成悬浮的球体。
他将血滴拍进通风管,混入最后一点长城砖粉末。
“文化遗产,”他对着空气说,“也是血写的。”
系统日志弹出新提示:“文明认证协议更新。子程序‘心宿’权限移交至临时操作员。”
进度条跳动,50.0%。
防护层合拢完成。
林浩站在裂隙中央,墨斗铜坠突然静止。他抬头,看见月壤深处,那半截唐横刀的晶影,正在缓缓转动,刀尖指向北极沉积带核心。
苏芸的音叉残片在操作台上突然震颤,冰核裂开一道细缝,血珠渗出,滴落在控制台边缘。
血滴落地前,凝成一个微小的“启”字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