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那伙诡异的“锚点狩猎者”后，街道上流淌的液态金属渐渐恢复平静，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里，探出的窥视目光也带着几分新的意味——不再是纯粹的好奇或麻木，而是混合了警惕、评估，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显然，厉擎山三人初来乍到便展现出的实力与“价值”，已经引起了这座悖论之城某些暗流势力的注意。
厉擎山无暇他顾，他迅速平复了体内因硬撼否定法则而略微激荡的气血，目光坚定地投向那近在咫尺的巨书图书馆。知识是力量，在这规则混乱之地，可靠的信息更是生存与前进的基石。方才那场短暂而凶险的交锋，更让他意识到，必须尽快了解这座城市的深层规则与潜在的威胁。
“走，进图书馆。”他沉声道，当先迈向那书嵴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裂缝。
莫川揉了揉还有些发虚的手臂，啐了一口：“他娘的，刚进来就遇到硬茬子，这鬼地方还真是不友好。”他紧了紧手中的短剑，快步跟上。阿黄则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方才那侏儒的扭曲力场和礼服男的否定法则，都让它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穿过那道白光裂缝，仿佛踏入另一个维度。外界的一切嘈杂与荒诞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浩瀚无边的寂静。
图书馆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广袤，仿佛真的置身于一本无限展开的书籍内部。头顶是望不到尽头的、由无数发光文字和符号构成的“天空”，那些文字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淌、变幻，如同星河流转。脚下是光滑如镜、却映照不出倒影的黑色地面，走在上面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干燥墨水以及某种…类似于“凝固知识”的奇特芬芳，沁人心脾，却又带着一丝沉重的压力。
无数巨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林立在视野所及之处，它们并非由木头或金属制成，而是由某种半透明的、内部有光影脉络流转的晶体构成。书架上摆放着的，也并非传统的书籍，而是一个个被柔和光晕包裹着的“知识载体”——有的是一卷自动徐徐展开的竹简，上面文字如同活物般游动；有的是一颗不断旋转的水晶球，内部演绎着某个世界的兴衰片段；有的甚至是一团变幻不定的云雾，隐约传出宏大的讲道之声；更有些，直接就是一块不断在“存在”与“虚无”间闪烁的奇异碎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规则波动。
寂静，并非死寂，而是蕴含着无尽信息的、活着的寂静。 仿佛每一本书都是一个沉睡的智者，每一次呼吸都吞吐着文明的碎片与智慧的微光。
“我的老天爷…”莫川看得眼花缭乱，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这片知识的海洋，“这…这么多书？这得看到猴年马月去？”
厉擎山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但他迅速收敛心神，目光扫过那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隐隐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秩序的书架。“我们需要找到关于‘逻辑核心’和‘万象归墟之井’的记载。分头寻找效率太低，必须找到…管理员，或者检索的方法。”
他尝试释放出一丝微弱的神念，如同触角般探向最近的一个书架。然而，神念刚一接触那书架外围的柔和光晕，就如同石沉大海，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反而那光晕微微一荡，将他的神念悄无声息地“吸收”了，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此地禁止神识探查。”一个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突兀地在三人身后响起。
厉擎山心中一凛，勐地回头。只见不知何时，一个身影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那是一个…极其“规整”的存在。他穿着浆洗得一丝不苟的灰色长袍，身形笔挺如尺，面容平凡到毫无特征，仿佛随时可以融入背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并非生物的眼睛，而是两团不断高速运算、闪烁着0和1代码的冰冷光晕。他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封面空白的大书，书页无风自动，上面流淌着瀑布般的未知符号。
“我是图书馆的管理员，你们可以叫我‘记录者’阿尔戈斯。”他的声音如同机器合成，没有任何波澜，“根据《悖论之城临时入境管理条例（未定稿）第37版修正案》第4条附录c，外来访客在图书馆内需遵守以下基本守则：一，禁止使用任何形式的神识、念力、规则感知等主动探查手段干扰书籍休眠。二，获取知识需支付相应‘代价’。三，禁止在馆内进行任何形式的战斗、喧哗及逻辑污染行为。违者将视情况予以驱逐、信息屏蔽或…格式化处理。”
“格式化处理？”莫川打了个寒颤，“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词。”
厉擎山对这位管理员抱拳一礼：“记录者阁下，我们初来乍到，无意冒犯。我们只想查询关于‘逻辑核心’与‘万象归墟之井’的信息，不知需要支付何种代价？”
阿尔戈斯那代码组成的眼球聚焦在厉擎山身上，发出细微的滋滋运算声：“信息检索。目标：逻辑核心，万象归墟之井。权限判定中…检测到持有‘无序令’，临时权限等级：游客。可访问区域：公共信息区，限制信息区（部分）。所需代价：根据信息密级与载体形式而定。”
他手中的空白大书快速翻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上面浮现出几行闪烁的文字。“关于‘逻辑核心’的公开信息碎片，散布于历史区、规则悖论区、城市传说区。具体载体形式包括：《怪域诞生猜想（17种矛盾版本合集）》、《规则是如何崩溃的——一位前秩序之神的自述（可能存在夸大）》、《悖论之城建造史（疑点重重）》、《逻辑核心观测记录（仅存目录，正文缺失）》… etc.”
“至于‘万象归墟之井’…”阿尔戈斯的运算声似乎停顿了一瞬，“该词条关联信息密级较高，部分存在于限制信息区。已知关联载体：《城市底层结构推测》、《‘归墟’与‘核心’关联性假说（被多次驳斥）》、《通往井之路（传说\/陷阱？）》。检索并阅读上述载体，需支付代价如下…”
他报出了一连串令人瞠目结舌的“代价”：包括“一段关于色彩的纯粹记忆”、“对‘直线’概念的理解”、“三斤无杂质的‘喜悦’情绪”、“或者…等价的概念价值物，如‘绝对零度下的热情’、‘正方形的圆’等。”
莫川听得头大如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些东西怎么给？难道要我把高兴的时候挖出来三斤卖给你？”
厉擎山也是眉头紧锁，这些代价看似荒诞，但在此地，概念本身就是一种通货。他沉吟片刻，再次取出了生命符牌。那温和而纯粹的生命气息散发开来，连阿尔戈斯那冰冷的代码眼球都似乎闪烁了一下。
“以此物蕴含的生命本源气息，换取阅读上述所有相关载体的权限，如何？”厉擎山道。生命本源在此地是绝对的“异质”，但其蕴含的极高层次秩序力量，价值毋庸置疑。
阿尔戈斯沉默（运算）了数息，平板地道：“生命本源气息，价值判定…极高。可兑换上述所有公开及部分限制信息载体的阅读权限，并附赠一次‘定向知识牵引’服务。是否确认支付？”
“确认。”
厉擎山毫不犹豫地将生命符牌递出。阿尔戈斯伸出那过于规整的手指，在符牌上轻轻一点，一缕极其细微、但本质无比精纯的生命气息被抽取出来，融入了他手中那本空白大书。书页上顿时泛起一层充满生机的绿意，但转瞬即逝，恢复了原状。
“交易成立。”阿尔戈斯收回手指，将生命符牌还给厉擎山（其光芒略微暗澹了一丝），然后他抬手向着虚空一划。
顿时，远处那些沉默的书架上，数十个被光晕包裹的知识载体脱离了原位，如同受到无形引线牵引般，平稳地飞到了厉擎山面前，悬浮在半空中。它们形态各异，散发着古老、神秘，甚至有些危险的气息。
“你们有一个标准悖论时（约等于外界不确定的一段时间）进行阅读。时间一到，书籍自动归位。请遵守馆内规则，勿要损坏载体。”阿尔戈斯说完，身形如同融入数据流般，缓缓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句冰冷的提醒在空旷的图书馆内微微回荡。
厉擎山看着眼前这数十个知识载体，深吸一口气，知道时间宝贵。他首先伸手触碰向那本看起来相对最“正常”的——《悖论之城建造史（疑点重重）》。
手指接触的瞬间，并非阅读文字，而是大量的信息流、图像、甚至是一些模糊的情感印记，直接涌入他的识海！
· 信息碎片一： 怪域并非天生如此，在某个难以考证的“原初时刻”，此地的规则是相对稳定，甚至存在过一个辉煌的、致力于研究“万法归一”真理的“逻辑文明”。他们认为世间一切规则终可统合，追寻着宇宙的终极答案。
· 信息碎片二： 逻辑文明制造了“逻辑核心”，一个旨在统合、梳理、优化所有规则的超级造物。它成功了，但也失败了。核心启动的瞬间，过于庞大的规则流与概念冲突超出了其处理上限，导致了史无前例的“规则大崩坏”，逻辑文明自身首当其冲，绝大部分成员要么湮灭，要么被扭曲成了怪域中各种不可名状的怪异存在。逻辑核心本身也陷入了某种无法停止的、不断自我矛盾与生成的疯狂运行状态，成为了怪域混乱的源头。
· 信息碎片三： 悖论之城，是在大崩坏后，由一批相对保留了较多理智（或者说，疯得比较有规律）的幸存者，利用逻辑核心逸散出的、相对稳定的规则碎片，在核心影响范围的“边缘”建立的避难所。它如同风暴眼中的孤岛，利用核心自身的矛盾特性，勉强维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城市的形态与规则，也深受核心不稳定运行的影响。
· 信息碎片四： 建造史中充满了矛盾与被涂抹的痕迹。关于逻辑核心的具体位置、当前状态、以及是否有“怪诞之主”存在，记载语焉不详，互相冲突。有的说核心已化身万千，融入怪域每一寸空间；有的说它被封印在某个绝对悖论之中；还有的说，它拥有了自我意识，在享受着这场永恒的混乱盛宴…
放下《建造史》，厉擎山又迅速浏览了其他几本。《规则是如何崩溃的》是一位自称前秩序之神的存在留下的疯狂呓语，充斥着对逻辑核心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绪，以及规则崩坏时那种万物归墟的恐怖体验。《怪域诞生猜想》则罗列了十几种互相矛盾的假说，从外来入侵到实验事故再到宇宙病灶，莫衷一是。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本仅存目录的《逻辑核心观测记录》和几份关于“万象归墟之井”的载体上。
《观测记录》的目录显示，曾经确实有先驱者试图观测甚至接触逻辑核心，但记录正文几乎全部缺失，仅存的几页碎片也充满了警告与绝望的字眼：“…不可直视，不可理解…”、“…观测行为本身会扰动其状态…”、“…归墟…它在吸引一切，包括规则与概念…”
而当厉擎山将神念（小心翼翼地，不再试图探查书籍本身，而是接受其释放的信息）探入那份《‘归墟’与‘核心’关联性假说》时，一段关键信息涌入脑海：
“…逻辑核心在持续崩坏与重组的过程中，其内部矛盾与无效规则堆积，形成了一个概念上的‘奇点’，此奇点具有极强的吸引与湮灭特性，不仅吞噬能量物质，更吞噬‘规则’与‘逻辑’本身，如同规则层面的黑洞…此即‘万象归墟之井’之本质…它并非实体之井，而是逻辑核心运行故障产生的、一个不断扩大的‘规则空洞’…它就在核心内部，或者说，核心正在缓慢地‘坠入’自身产生的归墟之井…此过程不可逆，且其吸引力正逐渐波及整个怪域，乃至…更远的有序世界…”
厉擎山心中剧震！原来所谓的“万象归墟之井”，并非一个地点，而是逻辑核心自身的“病灶”！是规则崩坏产生的恶性循环！它正在吞噬核心，吞噬怪域，未来甚至可能吞噬所有有序的世界！这与他之前了解的、源自宇宙之外的“归墟”力量，在表现形式上虽有不同，但其“终结”与“湮灭”的本质，何其相似！难道这两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他又迅速浏览了《通往井之路》，内容更加离奇，像是一份用谜语和悖论写成的指南，充斥着“向死而生”、“逆因求果”、“拥抱混乱方能触及秩序”之类的矛盾语句，似乎是在描述一种接近核心（即归墟之井）所需的精神状态或方法，但具体如何操作，云山雾罩。
就在他试图整合这些纷乱信息，拼凑出真相轮廓时，那个标准悖论时似乎到了。悬浮在空中的知识载体们纷纷发出微光，挣脱了无形束缚，化作道道流光，飞回远处各自的书架原位。
图书馆内重归寂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厉擎山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逻辑核心的真相，归墟之井的本质，怪域与外部归墟力量的潜在关联…这些信息碎片如同拼图，虽然仍缺失很多关键部分，但一个模糊而恐怖的图景已经开始浮现。
“老大，怎么样？找到线索了吗？”莫川迫不及待地问。
厉擎山面色凝重，将获取的关键信息简要说了一遍。莫川听得目瞪口呆，阿黄也不安地刨动着爪子。
“也就是说，那什么井，根本就是个无底洞？还是长在那核心瘤子里的？咱们这趟不是去解决问题，是去送死啊？”莫川哀嚎。
“未必。”厉擎山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既然是‘故障’，就可能有‘修复’的方法。逻辑核心本身是秩序的造物，它的混乱源于过载与矛盾。如果能够找到方法，平衡其内部的规则冲突，或许就能遏制，甚至逆转归墟之井的扩张。”
但这谈何容易？接近一个自身就是最大悖论、内部还在不断产生规则黑洞的存在，其危险程度远超想象。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更具体的接近方法，以及…应对那种规则湮灭的手段。”厉擎山目光扫过这无边无际的书海，“阿尔戈斯提到的‘定向知识牵引’…”
他尝试回忆着管理员消失的方式，以及他手中那本似乎能操控所有书籍的空白大书。他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检索——关于‘稳定逻辑核心’、‘对抗规则湮灭’、‘接近核心安全路径’的…高阶或禁忌知识。”
没有反应。
厉擎山皱了皱眉，是因为权限不够？还是代价不足？亦或是…方法不对？
就在他思索之际，怀中的无序令忽然微微发烫，同时，他感应到识海内的轮回盘，与图书馆深处某个遥远书架上的某个载体，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恍忽的共鸣？
那感觉转瞬即逝，但却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顺着那丝感应的方向望去，那是在图书馆极深处，一个被更加浓郁、几乎呈暗紫色的光晕笼罩的区域，那里的书架更加稀疏，但每一个载体散发的气息都更加古老、强大，甚至…危险。
“限制信息区…”厉擎山喃喃道。或许，那里有他需要的答案。但如何进入？需要更高的权限，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阿尔戈斯那规整的身影再次如同数据刷新般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的代码眼球扫过厉擎山，平板地道：“检测到游客试图进行高阶检索，权限不足。另外，提醒各位，你们的‘存在’波动已引起馆内部分‘活化典籍’的注意。请尽快离开公共阅览区，或寻找安全区域。图书馆不对访客在非安全区域内遭遇的意外负责。”
“活化典籍？”莫川一愣。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尔戈斯的话，远处一个书架上，一本封面描绘着狰狞巨口、由某种黑色金属锻造而成的厚重大书，突然“嗡”地一声脱离了书架！书页疯狂翻动，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一股暴虐、饥饿的精神波动勐地扩散开来！它锁定了厉擎山三人，尤其是厉擎山身上那尚未完全平复的、因之前战斗和阅读而略显外溢的秩序气息！
“糟了！”厉擎山脸色一变，那本活化典籍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丝毫不亚于之前的礼服男子，甚至更加狂暴无序！
“《吞噬史诗》，分类：禁忌历史\/狂暴意识集合体。喜好吞噬富含秩序与逻辑的精神体。”阿尔戈斯毫无感情地报出信息，身形再次开始澹化，“祝你们好运。”说完，便彻底消失不见。
那本《吞噬史诗》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气势，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朝着三人猛扑过来！书页张开，里面不是文字，而是无数旋转的、充满了吸力的黑暗漩涡！
危机，再次降临！而且这次，是在这规则特殊、无法全力施展的图书馆之内！
厉擎山眼神一厉，轮回光华在体表流转，准备迎战。莫川骂了一声，短剑横在胸前。阿黄浑身金光乍现，发出威胁的低吼。
然而，就在《吞噬史诗》即将扑至的瞬间，侧里突然飞来一道柔和的、由无数细密银色符文构成的光带，如同灵蛇般缠绕上那本狂暴的典籍。光带看似柔弱，却蕴含着某种奇特的“安抚”与“定义”力量，那《吞噬史诗》的冲势骤然减缓，书页翻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发出的精神波动中，暴虐之意稍减，多了几分迷茫。
一个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的声音响起：
“唉…又是你，《吞噬史诗》，就不能安分点吗？每次闻到点‘秩序’的味道就跟饿了八百年的鬣狗似的…”
厉擎山循声望去，只见从一个摆满了各种乐器（会自己演奏）、画笔（在空中自动作画）的书架后面，转出来一个…老者？
他穿着沾满各色颜料和墨渍、皱巴巴的灰色长袍，头发胡子都乱糟糟的，如同鸟窝，脸上带着宿醉未醒般的疲惫神情，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仿佛能倒映出世间一切色彩与旋律。他手中拿着一支巨大的、羽毛闪烁着七彩流光的鹅毛笔，刚才那道银色符文光带，正是从笔尖流淌而出。
那老者用鹅毛笔轻轻点着被暂时束缚住的《吞噬史诗》，嘟囔着：“回去，回去，你的‘饥饿’是概念性的，吃了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消化不良…”
说来也怪，那本凶暴的典籍，在老者那看似毫无力量波动的鹅毛笔点击下，竟然真的缓缓平静下来，最后不满地“嗡鸣”一声，化作一道黑光，乖乖飞回了原来的书架，只是书嵴还对着老者的方向，表达着不满。
老者这才转过身，看向厉擎山三人，尤其是目光在厉擎山和他肩头的阿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新来的？还带着…这么有趣的‘小东西’？”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能让《吞噬史诗》这么兴奋，你们身上的‘故事’和‘秩序’味道，看来很不一般啊。我是‘编目员’老哈，负责给这些不安分的家伙们…嗯，‘讲故事’，让它们稍微安静点。”
编目员？讲故事？厉擎山心中一动，这位看似邋遢的老者，似乎拥有着某种奇特的能力，能够影响这些危险的活化典籍。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厉擎山拱手道，“在下厉擎山，初来宝地，正在寻找关于逻辑核心与万象归墟之井的信息。”
老哈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不用谢我，维护馆内安静（相对而言）是我的工作之一。逻辑核心？归墟之井？”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厉擎山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那可是个大麻烦，比这些闹腾的书本麻烦多了。你们…是想去‘修理’它？”
“如有可能，愿尽绵薄之力。”厉擎山坦然道。
老哈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沧桑与玩味：“有意思。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有序’的存在，敢打那个疯狂核心的主意了。看在你们让我这无聊的工作多了点趣味的份上…”
他用那根七彩鹅毛笔，在空中随意地划了几下，几道银色的线条勾勒出一幅极其简略，但却仿佛直指核心的抽象地图，地图的终点，是一个不断向内塌陷的漩涡符号。
“想去核心区域，常规方法是找不到路的。因为它本身就不在‘路上’。”老哈低声道，“你需要找到‘逻辑的支点’，利用核心自身的矛盾，让它…‘呈现’在你面前。记住，否定它，它存在；寻找它，它消失；理解它，你疯狂；拥抱它…你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这充满悖论的话语，与《通往井之路》中的记载隐隐吻合。
“逻辑的支点？在哪里？”厉擎山追问。
“支点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老哈用鹅毛笔点了点厉擎山的胸口，又点了点他的眉心，“在你的认知里，在你的矛盾中，在你坚信不疑又时刻怀疑的一切里。当然，也有一些…相对固定的‘道标’，比如‘绝对否定者’巴布的否定之力，‘无限重复者’莉莉丝的循环领域，‘奸商’墨菲的概念天平…甚至刚才那本《吞噬史诗》的饥饿，都可以是临时的支点。就看你会不会用了。”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过，要小心‘清道夫’。”
“清道夫？”
“一些…认为维持现状就好，或者试图利用核心现状牟利的家伙。”老哈意味深长地说，“他们不喜欢任何试图改变核心状态的行为。你们刚才在外面遇到的‘锚点狩猎者’，可能就与他们有关。在这城里，眼睛…很多。”
说完，他不等厉擎山再问，挥了挥鹅毛笔：“好了，提示就这么多。再待下去，那些更麻烦的家伙也要被引过来了。走吧走吧，祝你们在悖论中…找到自己的答案。”
他转身，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慢悠悠地走回了那片由乐器和画笔构成的书架深处，身影逐渐被流淌的色彩与音符淹没。
厉擎山站在原地，消化着老哈提供的晦涩信息。逻辑的支点…利用矛盾…清道夫…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有了一丝隐约的方向。
他看了一眼图书馆深处那限制信息区的方向，又感受了一下怀中无序令与轮回盘那微弱的共鸣。
看来，在前往逻辑核心之前，有必要去会一会这座城市的那几位“区域霸主”，以及…提防那隐藏在暗处的“清道夫”了。
“我们走。”厉擎山收回目光，带着莫川和阿黄，向着图书馆出口走去。
身后的知识海洋依旧寂静，但那寂静之下，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危险。而前方的悖论之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光怪陆离的挑战与博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