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荒者三号”的舷窗被浓雾糊成一片，雷达屏幕上的绿色光点忽明忽暗，像群不安分的萤火虫。雷冲猛拍了下控制台，骂骂咧咧地拧开应急灯：“这破地方的雾比蓝星的早潮还黏，能见度连五米都不到，导航仪直接罢工了。”
林默正用激光测距仪扫过舱外，光束扎进雾里，没走多远就被吞得干干净净。“别碰应急灯，”他突然按住雷冲的手，指尖往舷窗上敲了敲，“你看雾里的光斑——不是自然散光，是有东西在反射光线。”
果然，浓雾中浮动的光点突然变密，像撒了把碎钻，顺着飞船外壳蜿蜒游走，留下串转瞬即逝的银痕。雷冲眯眼瞅了半天，突然低呼：“是鳞片！老子好像看到鳞片了！”
话音未落，飞船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了下。林默迅速调出外部摄像头，画面里闪过道青灰色的影子，细长的尾鳍划破雾层，带起的水珠打在镜头上，折射出七道彩虹。
“是雾纹鱼！”林默翻出星图对照，指尖点在标注“雾泽海”的区域，“传说它们能在雾里织‘光网’，刚才托住飞船的就是它们——你看，船底的能量板在发烫，是它们在传递能量。”
雷冲摸着下巴笑：“这鱼比雷电藤懂事，还知道给咱们‘充电’。不过话说回来，这雾里除了鱼，会不会有更吓人的？”他的话刚飘出舱，雾里就传来细碎的“咔哒”声，像有人在用指甲刮飞船外壳。
林默将激光测距仪调到最大功率，光束终于穿透浓雾，映出片盘根错节的森林——树干缠着银灰色的藤蔓，叶片边缘泛着荧光，每片叶子都在规律地开合，刮擦声正是藤蔓扫过金属的动静。更惊人的是树干上的纹路，竟与雷纹星的共生苗星实图案重合。
“是雾纹藤，”林默放大画面，藤蔓上挂着串水晶状的果实，“星图上说这玩意儿的果实能驱散迷雾，但成熟前会释放致幻孢子，难怪导航仪会失灵。”他突然指向画面角落，“你看那树下——有人！”
浓雾被果实的微光撕开道口子，三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影正蹲在藤蔓下采集样本，其中一人转身时，防护服上的徽章闪了闪——是苍澜三号的勘探队标志。
雷冲立刻打开通讯器，信号却被雾层啃得断断续续：“……收到请回……我们被困在雾心区……队员出现幻觉……”
“他们中孢子了。”林默迅速换上防护服，“得去接他们出来，雾纹藤的果实成熟期只剩两小时，等孢子散尽就晚了。”
刚踏出舱门，浓雾就像有生命般涌过来，带着股潮湿的甜香。林默屏住呼吸，将自制的过滤面罩扣紧，手腕上的星髓晶突然发烫，雾里的光斑纷纷朝他聚拢，在脚下铺出条银亮的路。
“这晶体能引雾？”雷冲踩着光斑往前走，鞋底沾的雾珠突然凝结成冰晶，“欸？我这边怎么结霜了？”
林默低头看，自己脚边的光斑却在发烫，藤蔓扫过来时，叶片竟自动卷成圈：“星髓晶的能量被雾纹藤认成同类了——你的是雷纹星带回来的，带点寒气，我的混了共生苗的能量，偏暖。”
走了约莫半里地，前方突然传来呼救声。雾层裂开道缝，苍澜队的一个队员正抱着棵雾纹藤哭喊，他面前的幻觉里，竟站着三百年前失踪的队长，穿着旧款防护服，手里举着块星髓晶：“你看，我找到回家的路了……”
“别碰他！”林默掷出腰间的绳索，缠住队员的腰，“盯着我的光斑走，别看幻觉里的东西！”
那队员被拽过来时还在挣扎，直到林默用星髓晶碰了碰他的额头，他才猛地哆嗦一下，眼神清明过来：“我……我刚才看到队长了……他说要带我们去找‘雾心’……”
“那是藤子造的幻境，”林默指了指他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样本管，“你们采了未成熟的果实吧？这东西得用星髓晶的能量催熟，直接碰会触发防御机制。”
正说着，雾里突然响起悠扬的笛声，雾纹藤的果实开始闪烁，原本狂乱的藤蔓慢慢舒展，像在伴舞。林默抬头，只见雾心区的树冠上站着个穿灰袍的老人，正吹着支骨笛，他脚下的雾纹藤结着颗巨大的果实，足有圆桌那么大，表面的星纹与林默的星髓晶完美嵌合。
“是守雾人。”老人放下笛子，声音裹在雾里飘过来，“三百年了，终于等来带共生能量的人。”他指尖一点，那颗巨果缓缓降下，“这是‘雾核’，能净化孢子，也能当导航核心，你们要的话，拿去吧。”
雷冲刚要接，老人突然笑了：“但得答应我件事——别把雾泽海标进星图。这雾是自然的茧，不该被铁壳子搅碎。”
林默点头，将星髓晶贴在雾核上，两者相触的瞬间，雾层突然像被掀起的幕布，露出片清澈的海——原来雾泽海不是森林，是片被浓雾盖着的内陆湖，雾纹藤长在湖底的礁石上，果实是它们的呼吸灯。
“原来雾是湖水蒸的啊。”雷冲看着水里游弋的雾纹鱼，突然拍手，“咱们把飞船改成水陆两用的不就得了？贴着湖面飞，既不碰藤子，又能借雾纹鱼导航，完美！”
老人将骨笛递给林默：“这笛子里有雾纹藤的种子，遇到同类就吹响它，它们会认主的。”他望着雾重新合拢，身影渐渐淡去，“去吧，别让下一个守雾人等太久。”
回程时，苍澜队的队员抱着雾核，突然想起什么：“刚才幻觉里，队长手里的星髓晶，和林默你这块一模一样……”
林默摸着发烫的星髓晶，望着雾层外透出的天光，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把路铺直，而是让每个走在路上的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轨，哪怕藏在最深的雾里，也终会被同频的能量点亮。
飞船驶离雾泽海时，雾纹藤的果实纷纷炸裂，银色的种子粘在船身上，像缀了层星星。雷冲操控着飞船在湖面上滑行，突然喊：“快看！咱们的船成星舰了！”
林默笑着回头，雾泽海的雾正变成半透明的蓝，底下的湖水映着天空，像块倒过来的宝石。他拿起骨笛轻轻吹响，雾纹藤的种子在船尾开出串淡紫色的花，顺着航线一路铺过去，像条会发光的航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