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趴在屋顶，瓦片边缘的灰土蹭了他一手。他刚才踩到的地方发出轻微响动，像是木头裂开的声音，很轻，但在夜里格外刺耳。
堂内说话声停了一瞬。
他屏住呼吸，贴着屋脊不敢动。
下面有人继续开口：“先帝庶子藏在北境，已有信使接应回京。只要我们打出‘正统血脉’旗号，朝中旧部必会响应。”
另一个声音说：“女帝这几年重用新人，把宗室全挤到墙角。现在周太傅倒了，守旧派散了，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而且她至今无嗣。”第三个人冷笑，“百姓要的是天命正统，不是女人坐龙椅。”
林越听得心口发紧。
这些人不是闹着玩的，他们真打算换皇帝。
他慢慢往后挪身子，准备撤。可刚动一下，脚下那根梁咔地又响了一声，比刚才还大。
堂内顿时安静。
紧接着，脚步声往门口去了。
林越知道不能再等，翻身就要下房，结果手一滑，整个人顺着瓦坡往下出溜。他赶紧抓住房檐，两条腿在半空晃了一下，最后还是跳了下去，落地时崴了脚，差点叫出声。
他咬牙忍住，一瘸一拐往院墙方向跑。
身后大门打开，火把亮起。
“谁？！”
“有人偷听！”
“追！别让他跑了！”
林越听见刀出鞘的声音，脑袋嗡的一下。
完了。
这两个字刚冒出来，胸口就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与此同时，静安坊上空仿佛有钟声荡过，没人听见，但每个人都感觉耳朵里突然多了句话——
天示：奸谋暴露，天谴将至。
堂前站着的那个玄袍人猛地后退一步，脸色变了。
他左耳缺了一角，在火光下看得清楚。此刻他盯着黑漆漆的夜空，声音发抖：“这……这是天音？怎么会在这儿响起？”
旁边一人扑通跪下：“老天爷知道了！咱们的事败露了！”
另一人拔剑四顾：“是不是埋伏了人？宫里派来的？”
玄袍首领抬手压住混乱：“不，这不是朝廷的手笔。天音从不指名道姓，也不会只针对一处。它刚才说的是‘奸谋暴露’，说明……说明有人亲眼听见了！”
众人反应过来，齐刷刷看向院墙。
“是那个翻墙的！”有人喊，“快追！杀了他灭口！”
林越已经翻到了第二道墙头，脚刚落地就被人从后面扑倒。
是个黑衣护卫，力气不小，把他按在地上，一只手掐住他脖子。
林越挣扎着去摸腰间匕首，还没抽出来，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炸雷似的吼：“放开他！”
那是裴砚的声音。
追兵愣了一下。
林越趁机一脚踹开身上的家伙，爬起来就跑。
他不知道裴砚怎么来了，也不敢回头确认，只知道现在不能停。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呼喝不断。
他拐进一条窄巷，两边都是废弃作坊，墙皮剥落，门板歪斜。他钻过一堆烂木头，绕到后街，又穿过一个塌了半边的柴房，终于把人甩开一段距离。
但他不敢停下。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罢休。他们图谋的是皇位，而他是唯一听到全部计划的人。
只要他还活着，他们的阴谋就悬在空中。
所以他必须活到能把消息送出去那一刻。
可问题是，他说出去谁信？
总不能跟女帝说：我半夜翻墙偷听，然后天上突然说我完了？
那场面太尴尬了。
他一边跑一边想，要是系统能翻译成“臣有紧急军情禀报”，而不是直接来一句“天谴将至”，至少还能装得像点样子。
可惜系统没这个功能。
它只会把他最真实的情绪变成谁都听不懂又不得不信的箴言。
他冲出小巷，眼前豁然开朗。
皇宫西侧夹道就在前面，角楼挂着灯笼，照出一片昏黄。
再过去一点就是御花园西门，守卫不多，但属于禁地范围。如果能进去，暂时安全。
他加快脚步。
身后又有动静。
三个黑衣人从岔路包抄过来，堵住了去路。
林越转身就想换方向，结果另一边也出现了人影。
他被围住了。
为首那人正是玄袍首领，左耳残缺，在月光下格外显眼。他一步步走近，手里拎着一把短刃，刀尖垂地。
“你是谁派来的？”他问。
林越喘着气，没说话。
“你听到了多少？”
林越还是不答。
玄袍人笑了：“没关系。死人不会泄密。”
他抬手，刀锋扬起。
林越往后退，后背抵上了墙。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几乎是同时，一股熟悉的震动从胸口传来。
下一秒，所有人耳边都响起了那句话——
天示：奸谋暴露，天谴将至。
玄袍人动作僵住。
他瞪大眼睛，抬头看天。
不止他，所有黑衣人都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恐惧。
“又是这句……”有人喃喃，“为什么偏偏这时候……”
“难道真是天意不容？”另一人声音发颤。
玄袍人咬牙：“别信这些！这是障眼法！有人在装神弄鬼！”
可他自己声音都在抖。
林越抓住机会，猛地从两人之间冲过去，肩膀撞开一人，撒腿就往夹道尽头跑。
他听见身后一阵混乱的喊叫。
“拦住他！”
“别让他靠近皇宫！”
但他已经冲进了夹道，沿着石板路狂奔。
角楼越来越近。
守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敲锣示警。
林越拼尽全力，终于跑到御花园西门附近，靠着柱子大口喘气。
他回头看，追兵被夹道入口的巡逻队拦了一下，暂时没跟上来。
他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这时，系统界面在他眼前闪了一下。
【检测到您对躺平有深刻理解】
林越苦笑。
我都快被人砍死了，你还夸我？
他扶着墙站起来，正准备往园子里躲，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他抬头。
御花园的围墙上坐着一个人，她的脚垂下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是女帝。
林越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那边夹道口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追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