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牙趴在地上的姿势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的缝隙里，指节泛白。当他看到贺砚手中那封泛黄的信纸时，眼白突然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挣脱两名族人的钳制的，只听“啪”的一声闷响，他竟硬生生挣断了捆住手腕的麻绳，带着两道血痕扑向贺砚：“把信给我！”
贺砚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瞬间，怀中的信纸被他牢牢按在衣襟内侧。青岩的长剑“噌”地出鞘，剑脊重重砸在黑牙后颈，却只让他踉跄了半步。这家伙像是被抽走了痛觉，反手一肘撞向青岩心口，趁对方闷哼的空档，再次扑向贺砚，指尖几乎要触到那封信的边角。
“拦住他！”蝶舞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她刚从地上爬起来，腰间的蛊盒还在微微发烫——刚才为了阻拦黑牙，她已耗尽大半蛊力。此刻她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掌心的银纹上，三只通体乌黑的“追魂蚁”顺着她的袖口爬出，如三道黑线缠向黑牙的脚踝。
部落族人终于从混乱中反应过来。张叔拄着木棍挡在贺砚身前，阿木则带着几个年轻猎手围了上来，手中的弯刀在日光下闪着寒光。“黑牙你疯了！”张叔的声音带着痛心，“你忘了小时候族长是怎么救你性命的？”
黑牙却像没听见，他被追魂蚁咬中脚踝，动作一滞的瞬间，青岩的长剑已抵在他咽喉。“再动一下，我就割断你的喉咙。”青岩的声音冷得像冰，剑刃上的寒气让黑牙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贺砚趁机后退两步，将信纸从怀中取出，高高举起：“大家看清楚！这上面有黑牙与焚蛊阁往来的密信，他答应帮对方找到‘天道蛊’的踪迹，换取能让他称霸苗疆的邪蛊！”
信纸在空中展开，阳光透过薄薄的纸页，将上面扭曲的符文照得清晰可见。那是焚蛊阁独有的印记，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蝎子，在部落里只有年长的族人才认得。
“这……这是焚蛊阁的标记？”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他是部落里最年长的巫祝，曾在年轻时见过这标记，“当年焚蛊阁血洗白苗部落，祭坛上刻的就是这个符文！”
人群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几个之前被黑牙蛊惑的族人脸色煞白，手里的木棍“当啷”掉在地上。但仍有犹豫的声音：“会不会是贺砚伪造的？黑牙毕竟是我们部落的人……”
“伪造？”黑牙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他贺砚算什么东西？一个外来的野小子，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他找天道蛊才是别有用心，想借蛊力控制整个苗疆！”
“你还在狡辩！”贺砚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指着信纸上的字迹，“这里写着你上个月偷偷打开了禁地的石门，放走了里面镇压的‘蚀心蛊’，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让大家怀疑我！”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人群中。上个月部落里突然爆发怪病，十几个族人浑身溃烂，正是蚀心蛊作祟的症状。当时黑牙一口咬定是贺砚带来的灾祸，如今想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还有这里！”贺砚的指尖划过信纸下方，“你答应焚蛊阁，等他们拿到天道蛊，就把我们部落的孩童送去当炼蛊的容器！”
“放屁！”黑牙目眦欲裂，竟不顾颈间的长剑，猛地向前一冲，剑刃在他皮肤上划开一道血线，“贺砚你血口喷人！我是为了部落好，焚蛊阁的势力我们根本惹不起，不如交出天道蛊换个平安！”
“平安？”灵婆婆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拄着拐杖走到人群前，银丝般的头发在风中飘动，“二十年前，你爹娘就是被焚蛊阁抓去炼蛊的，难道你都忘了？”
黑牙的动作猛地僵住，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他脸上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痛苦，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我来说句公道话。”灵婆婆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族人，“贺砚来部落的这三个月，帮我们修补了被山洪冲垮的祭坛，改良了防蛇蛊的草药，甚至把自己的干粮分给受灾的族人。而黑牙呢？”她话锋一转，指向黑牙腰间的玉佩，“这是焚蛊阁特制的‘通心佩’，能与他们的祭坛共鸣，你敢说这不是你私藏的？”
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那颜色与焚蛊阁邪蛊的毒液如出一辙。几个年轻族人立刻想起，前几日曾看到黑牙在深夜对着玉佩念念有词，当时只当他在祈祷，如今想来，竟是在与外敌联络。
“是他！真的是他！”阿木突然喊道，“上次我去禁地附近巡逻，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在石门上画符，当时问他，他还说我看错了！”
“我也想起了，上个月怪病爆发时，只有黑牙送来的草药没用，现在想来，怕是他故意动了手脚！”
质疑声像潮水般涌来，黑牙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看着那些曾经信任他的族人，眼神里的怨毒渐渐被绝望取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部落族长在几名长老的簇拥下赶来，他刚从邻村议事回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眉头拧成了疙瘩：“出了什么事？”
贺砚将信纸呈上，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族长，黑牙与焚蛊阁勾结，证据确凿。”
族长接过信纸，越看脸色越沉，握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当看到“以孩童炼蛊”那一行时，他猛地将信纸拍在黑牙脸上：“畜生！我当年就不该救你！你爹娘在天之灵，都要被你气得活过来！”
黑牙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流出鲜血，却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救我？你不过是看中我爹娘留下的蛊术秘籍！现在部落里的人都信贺砚，你早就想除掉我这个眼中钉了吧！”
“冥顽不灵！”族长气得浑身发抖，对守卫喝道，“把他关进后山的石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给他送水送饭！”
两名守卫上前，拿出特制的玄铁锁链，“咔哒”两声锁住了黑牙的脚踝。黑牙被拖拽着离开时，突然回头看向贺砚，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笃定：“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焚蛊阁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会替我报仇的……”
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密林深处。族人们看着地上的血迹和散落的信纸碎片，一时没人说话。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每个人脸上，却驱不散那份沉重。
族长走到贺砚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贺砚，是我老糊涂了，错怪了你。从今日起，你要找天道蛊，部落上下全力支持你。”
贺砚连忙扶住他：“族长言重了，守护苗疆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灵婆婆却轻轻叹了口气：“黑牙虽被擒，但他的话未必是假。焚蛊阁耳目众多，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来。我们得尽快加固防御，同时帮贺砚找到天道蛊的线索。”
贺砚点头，心中却掠过一丝不安。他看着黑牙消失的方向，总觉得那双怨毒的眼睛还在暗处盯着自己。石牢的守卫真能看住他吗？焚蛊阁的人究竟何时会来？更重要的是，天道蛊的踪迹至今渺茫，他们能赶在灾难降临前找到它吗？
风穿过密林，带来远处祭坛的铜铃声，清脆的声响里，似乎藏着越来越近的风雨声。贺砚握紧了手中的信纸，指尖触到那些冰冷的符文，突然觉得，这场刚刚揭开序幕的真相，或许只是更大风暴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