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港区的雨总带着股甩不掉的脏味 —— 铁锈混着烂鱼的腥气,黏在衣服上,钻进鼻腔里,连呼吸都觉得发沉。林溪跟在陆沉身后,胶鞋踩过泥泞时 “咕叽” 响,额前的湿发贴在皮肤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没法走神 —— 那些没头没尾的 “低语” 还在耳边绕,像蚊子似的,一不留神就想把她的注意力扯去别的地方。
从麦老板那间满是汗臭和恐惧的屋子出来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话,却没想到遭遇金牙强和混混们的围追堵截。险情已解,林溪深吸了口凉空气,脑子里又嗡鸣响起来,“仓库是 b-7…… 还有,麦老板很怕别人看见的银币。”
得再去会会流浪汉。
陆沉转头看林溪,眼神很深:“旧港的浑水底下,暗流比我们想的还急。从现在起,每一步都得小心。”
远处突然传来雾笛声,低沉沉的,像深海里藏着的大家伙在哼唧,慢悠悠地荡开,裹住了整个压抑的旧港。
陆沉走在前面,黑外套被雨泡得发沉,肩线绷得很紧,侧脸在昏暗中只剩冷硬的轮廓。他对这片棚户区熟得离谱,脚踩在泥里没半点犹豫,总能精准绕开那些泛着黑水的深坑,还有看起来随时会塌的棚屋阴影 —— 像是闭着眼都知道哪块木板底下是空的。
林溪的指尖还在发麻,是刚才用 “共感” 留下的后遗症。碰麦老板钥匙串的瞬间,那些瘾君子的哀求、嘶吼全扎进脑子里,现在只要一集中精神,那些声音就像针似的往太阳穴里钻。她攥了攥手心,指甲掐进肉里,想用这点疼压下脑子里的嗡嗡声。
“还要走多久?” 她的声音被雨声盖得发飘。
“前面就是。” 陆沉没有回头,声音压得很低,“那流浪汉经常待在艘废渔船旁边。老 K 失踪前最后几次被看见,都跟他碰过面。”
拐进更窄的巷道时,两侧的棚屋几乎要贴在一起,只漏下一缕灰扑扑的天光。空气里的味道更冲了,除了垃圾腐烂的酸气,还多了股像消毒水混着汽油的刺鼻味。林溪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耳边的 “低语” 突然变急,像是在怕什么 —— 或者说,是在怕前面的东西。
陆沉突然停住脚步,伸手把她往身后拦。
前面那堆湿漉漉的渔网和烂木料旁边,一团黑影动了。
那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像堆泡烂的破布。裹着件辨不出原色的厚外套,头发胡子缠成一团,上面挂着泥块和碎贝壳。他慢慢抬脸,乱发缝里的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钉在林溪身上,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海里的眼睛…… 在看你!盯着你呢!”
那目光带着股湿冷的黏腻感,比耳边的 “低语” 还让人发怵。林溪下意识想退,手腕却被陆沉按住 —— 他的手心是凉的,但很稳。
“我们就问点事。” 陆沉的声音放得缓,但身体微微前倾,肩膀绷着,明显是戒备的姿态。
“骨头!灯塔吃骨头!”流浪汉突然激动起来,干瘦的胳膊挥舞得跟风箱似的,指向雨雾里那座模糊的灯塔,“他们都成骨头了!喂它!都在喂那东西!”
他的话碎得像疯子的胡话,却突然撞开了林溪的 “共感” 开关。
嗡 ——
脑子里像被塞进一把碎玻璃,不是模糊的感知,是硬生生砸进来的画面。
同样的雨夜,远处的灯塔透着股诡异的幽蓝。几个穿 “远洋国际” 工装的人,脸上戴着口罩,正从货车上搬金属容器 —— 容器上凝着水珠,印着那个三角鲸鱼的 logo,跟陆沉提过的远洋标志一模一样。
容器壁突然轻轻鼓了一下,接着是 “咚…… 咚……” 的闷响,像是里面有东西在撞。
那股恐惧太真实了 —— 有搬运工的,还有容器里的。是种冰冷的、带着饥饿感的怕,根本不像人的情绪。
而躲在废料堆后的流浪汉,比现在年轻些,没这么疯。他攥着根铁棍,嘴捂得死紧,指节泛白,眼睛瞪得快裂开。货车侧面,也印着三角鲸鱼符号。
“呃……” 林溪闷哼一声,按住太阳穴,差点踉跄倒地。那些画面太真了,尤其是容器里的撞声,跟她的心跳叠在一起,胃里一阵翻涌。
陆沉赶紧扶住她,眼神锐得像刀,盯着流浪汉:“你看见什么了?那货车去哪了?”
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流浪汉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嘶鸣,从泥里弹起来 —— 动作快得不像个饿了几天的人。他干瘦的手蜷成爪子,直往林溪脖子抓,带起的泥点溅在她裤腿上。
“别看!不许看!眼睛会找到你!” 他嘶吼着,涎水混着雨水往下滴。
陆沉反应快得离谱,把林溪往身后一扯,自己抬臂挡上去。“刺啦” 一声,黑外套被抓出三道口子,底下的皮肉立刻渗出血珠。
陆沉闷哼一声,没料到对方力气这么大。他顺势扣住流浪汉的手腕,一个利落的擒拿,把人狠狠掼进泥里。
流浪汉在泥里扭着挣扎,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怪响,像被淤泥堵了嗓子。
林溪喘着气,盯着他张大的嘴,突然浑身发僵 —— 那里面的舌头,只剩半截,断口处的疤皱巴巴的,像是被硬生生扯掉的。
可是流浪汉嘴里一直呜呜着那句“灯塔吃骨头”的疯语。
雨还在敲着废墟,只有林溪的呼吸和心跳声格外响,还有那句疯语 “灯塔吃骨头”。
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来,比雨水还冷。麦老板的暗示、流浪汉的疯话、陆沉的凝重,还有她这种总是验证坏消息的 “共感”…… 所有线索,都指向那座在雨雾里沉默的灯塔。
陆沉把破外套撕了块布,草草裹住胳膊的伤口,挡住渗出来的血。他看向灯塔的方向,下颌线绷得紧,雨水顺着脸往下滴。
“看来,” 他声音沉得像水里的石头,“我们离答案很近了。”
林溪往他身边靠了靠,雨丝打在脸上,更冷了:“也离危险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