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刚甩开追兵，引擎还在轰鸣。王皓站在车尾，眼睛死盯着后方那团烟尘。
宫本太郎被算盘砸翻的摩托车还躺在山坡上，油管断裂，汽油正往下滴。他整个人摔出去好几米远，脑袋磕在一块石头上，头盔裂了缝，半边脸全是灰土和血。
他动了一下，手撑地想爬起来。可右肩刚一用力，身体就晃了晃，又跌回去。他咬牙再试，这次勉强单膝跪地，胸口起伏得厉害，呼吸像拉风箱。
雷淞然蹲在车厢前部，手里攥着颗手榴弹，透过麻布包的缝隙往后看。“哥！”他低声喊李治良，“那黑衣人没死，但起不来了。”
李治良缩在角落，耳朵嗡嗡响，听见表弟说话才慢慢睁眼。他顺着雷淞然的目光望过去，看见远处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影，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松了口气。
“他还想干啥？”龙傲天握着红缨枪守在侧门，探头看了一眼。
“他摸怀里去了。”雷淞然眯眼，“八成是要再叫人。”
话音刚落，王皓大吼：“司机！快！别停！”
驾驶室里的副官猛踩油门，卡车颠簸着往前冲。轮胎碾过碎石路，车身左右摇晃。
宫本太郎确实想再吹哨。他左手伸进怀里，手指刚碰到那枚金属哨子，脑袋突然一阵眩晕，眼前发黑。他低头干呕一口，吐出来的全是苦水。
他抬头看向远去的卡车，眼神发红，嘴唇已经咬破，血顺着下巴流下来。他不想叫，也不想喊，可喉咙里还是挤出一声闷哼。
史策靠在车厢铁皮上，右手空着。她看着宫本太郎跪在那里，一句话没说，只轻轻说了句：“摔得不轻。”
“你那一下真准。”雷淞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算盘都飞出去了，还能打中轴心。”
“我不是靠运气。”史策说，“我是看他骑车姿势，知道重心在哪。”
“那你咋不说早一点？”
“我说了你也扔不了。”她瞥他一眼，“你能有我胳膊快？”
雷淞然咧嘴一笑，没接话。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王皓一直站在车尾没动。他看见宫本第二次试图站起来，结果腿一软，直接跪倒。第三次，那人终于撑住一块石头，半跪着抬起手，像是要抓什么。
“他在掏东西。”王皓皱眉。
“不是枪。”雷淞然摇头，“他没带枪。”
“不管是什么，别让他得逞。”王皓对司机喊，“左转！准备进矿道！”
副官点头，方向盘一打，卡车开始向左侧山腰拐去。路面越来越窄，一边是岩壁，一边是陡坡。
宫本太郎终于站起来了。他扶着石头，右臂垂着不动，显然是伤了。他从怀里掏出火柴盒，手抖得厉害，划了三次才点着一根。
他弯腰，把火柴扔到漏油的摩托底下。
火焰“腾”地一下蹿起来，烧得很快。浓烟滚滚升起，把他整个人裹在里面。
他没回头看，也没再看卡车的方向。他只是转身，拖着右腿，一步一步往林子里走。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疼，但他没停下。
雷淞然盯着那团火看了会儿，确认那人真的走了，才把手榴弹放回麻包。“行了，暂时甩了。”
“暂时？”龙傲天冷笑，“我看他是废了。”
“忍者不会这么容易废。”王皓沉声，“他能活着出来，就会再来。”
李治良抱着木匣，手还在抖。他刚才闭着眼不敢看，现在睁开，发现大家都松了口气。他也跟着喘了口气，把脸贴回木匣上，小声说：“谢谢老天爷……让我们活下来……”
“别谢太早。”史策靠在车厢上，“他没死，只是摔狠了。下次来，说不定带更多人。”
“那就再来呗。”雷淞然拍了拍麻包，“咱还有手榴弹，还有枪，怕啥。”
“你那三发子弹呢？”史策问。
“刚才打完了。”雷淞然挠头，“不过车上应该还有。”
“别指望太多。”王皓回头，“咱们得省着用。”
龙傲天收起红缨枪，坐到车厢边上。“刚才那一摔，听着都疼。我摔过一次，断了根肋骨，躺了半个月。”
“你那是练功摔的。”雷淞然笑，“人家是被人用算盘砸翻的，丢不丢人。”
“你不也差点被绳子套住轮子掀翻？”龙傲天瞪他。
“那是意外！”雷淞然梗脖子，“我能控制！”
“你能控制个屁。”史策插嘴，“要不是策姐出手，你现在就在地上躺着。”
“是我配合得好！”雷淞然不服。
王皓没理他们斗嘴。他一直望着后方，直到那团火彻底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进矿道了。”司机喊了一声。
卡车驶入一条狭窄的土路，两边是高耸的岩壁，头顶几乎被遮住。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车内安静了几秒。
“接下来怎么办？”雷淞然问。
“先跑一段。”王皓说，“等确定没人跟上来，再想办法补给。”
“我饿了。”龙傲天摸肚子，“罐头吃完了吧？”
“你还想吃？”雷淞然翻白眼，“命都差点没了，还想着吃？”
“我不吃饱哪有力气打架？”龙傲天理直气壮。
李治良低头看木匣的锁扣，发现铜锁松了一圈。他伸手想去拧紧，被雷淞然一把按住。
“别碰。”他说，“到了地方再说。”
“我只是怕掉了。”李治良缩回手。
“掉不了。”雷淞然拍了拍匣子，“这玩意儿比我们都金贵。”
史策靠着铁皮壁，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晃。铜贝还在，算盘没了。她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位置，没说话。
王皓走到她旁边坐下。“你在想啥？”
“我在想他为啥非要抓我们。”史策说，“一个藏宝图，至于拼命？”
“因为他背后有人。”王皓说，“佐藤一郎不会放过任何线索。”
“那他还会来？”
“一定会。”
“那我们呢？”
“我们只能比他快一步。”
雷淞然听见了，插嘴：“快一步不够，得甩他十条街。”
“你有地图吗？”史策反问。
“我没，但我有嘴。”雷淞然咧嘴，“我一路骂都能骂到北平。”
“你闭嘴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龙傲天翻白眼。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稍微轻松了些。可谁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喘息。
王皓抬头看前方。矿道越走越窄，地面坑洼不平，卡车颠得厉害。
“司机！”他喊，“慢点开，小心陷阱。”
“明白！”副官应了一声，减了速。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引擎声和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
忽然，雷淞然又探头往后看。
“怎么？”王皓问。
“我好像看见……”雷淞然眯眼，“林子里有光。”
“啥光？”
“火光。”他声音低了，“有人在烧东西。”
王皓立刻起身走到车尾。他顺着雷淞然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密林深处，隐约有一簇跳动的火苗。
不是大火，也不是篝火。
像是什么东西在慢慢燃烧。
“是他。”王皓说，“他在毁痕迹。”
“为啥？”龙傲天不解。
“怕我们顺着找回去。”王皓冷笑，“他受伤了，不想暴露藏身点。”
“那他现在在哪？”雷淞然问。
“不远。”王皓盯着那火苗，“他走不远。”
史策也站起来，望着那点火光，没说话。
李治良抱紧木匣，小声嘀咕：“别回来……别回来……”
雷淞然回头看他一眼：“哥，你说啥？”
“我说……希望他别再来。”李治良声音发颤。
“他会来的。”王皓转身，语气平静，“这种人，不会认输。”
卡车继续向前行驶，矿道两侧的岩壁越来越近。
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像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铁器。
王皓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雷淞然悄悄摸出手榴弹，拔掉盖子。
龙傲天握紧红缨枪，缓缓站起。
史策退到车厢内侧，手摸向腰间——那里已经没有算盘了。
李治良闭上眼，把木匣搂得更紧。
卡车缓缓靠近拐角。